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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這天晚上剛忙活完,斜靠在炕頭的箱子上,一條腿盤在炕上,一條腿搭在邊上,哼著自己當初哄兒子睡覺時哼過的兒歌,輕撫著趴在炕上的那孩子的腦袋,看著炕上的孩子,一時間竟有種錯覺,以為這孩子是自己的平兒,雙眼迷離的想著自己那短命的孩子。
正出神間,芸娘就感覺著,自己的手被一隻柔軟的小手給抓住了,腿上也感覺被東西壓了,低頭就見杜元臉上帶著幸福滿足的笑容,慵懶的喊了聲娘,並在芸孃的腿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就這樣抓住芸孃的手指又安心的睡著了。
聽到那一聲“娘”,芸孃的臉上佈滿了驚喜,就好是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學會喊娘一樣,眼眶了充滿了歡喜的淚水,從剛進屋的丈夫,低聲喊道,“三哥,三哥,你來啊,這孩子張口喊娘了!”
“什麼!”馮鐵匠跺了跺腳上的雪,挑起簾子,脫著外套走了進來,臉上略帶著疲憊,輕聲問道。只是看到妻子閃著淚光的明亮雙眼,心裡閃過一絲愧疚和心痛。
“五天了,這孩子終於開口說話了,你知道這孩子拉著我的手說的第一個字是什麼嗎?”芸娘慈愛的看著炕上的杜元,一隻手輕輕摩擦著杜元的小手,另一隻手撫摸著杜元的頭,不待馮鐵匠回答,繼續自顧自的說道,“這孩子拉著我喊娘了。一點兒也不認生的在我腿上蹭啊蹭的,就像當初平兒一樣,呵呵。”
芸娘看著腿上的杜元,說著,回憶著,輕笑著,淚,也不停的滴落著。
馮鐵匠看著妻子的樣子,心,猛然間被揪痛了,面帶悲sè,愛憐而又內疚的看著妻子,張了張嘴,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馮鐵匠仰頭閉了下眼睛,轉身拿起炕上褥子下壓著的一把鐵劍,挑起簾子出去了。
沒多久院子裡傳來的舞劍的聲音。
馮鐵匠冷著臉,緊咬著雙唇,每一招,每一式,都使盡了全力,招招式式都帶起大片的雪花飛舞。
眼裡閃爍著悔恨的光芒,恨著自己,也恨著別人,淚水,始終在眼眶裡來回打著轉兒。
一套劍法打完,馮鐵匠疲憊的跪在雪地裡,身上冒著熱氣,雙肩不停的抖動著,雪地上抓著長劍和劍鞘的兩隻手,因為很用力,所以暴起了青筋,雙手之間的雪地上不停地有水滴滴落,溼了一片,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芸娘收拾好情緒,擦乾臉上的淚水,抬眼一看丈夫不知何時出去了,輕輕抽出了杜元抓著的手指,小心的把杜元的腦袋放回了炕上,趕緊起身出來。
趕忙開啟房門,就見丈夫跪在了雪地上,雙肩不停的抖動。
芸娘剛剛止住的淚水,又瞬間湧了出來。使勁仰起頭來,狠狠的眨了眨眼睛,想要把淚水憋回去,可惜不管用。
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芸娘走到馮鐵匠身前,也跪了下來,把馮鐵匠的頭抱在了自己的懷裡,輕輕拍在馮鐵匠的後背,嘴裡喃喃的說道,“哭吧,哭出來好受些,憋了那麼些年,也夠難為你了。”
馮鐵匠鬆開了手裡的劍和鞘,摟緊了芸孃的腰,就這樣咬著唇在芸娘懷裡低聲痛哭著。芸孃的淚,也在無聲的滑落著。
只有那漫天的飛雪,和門縫裡透出來的一抹昏黃的燈光,悄無聲息的陪伴著他們。
良久之後,兩人的情緒都漸漸的平穩了下來。
就聽屋裡傳來了一聲痛哭,“娘,娘!娘,不要啊!嗚嗚嗚,娘,嗚嗚。”
兩人趕緊擦乾了淚,趕緊起身進屋。
“乖孩子,沒事了,娘在這兒那,乖,沒事了,沒事了。”芸娘一邊進屋,一邊嘴裡不停的安慰道。快步來到炕上,怕自己的手涼冰著孩子,只隔著被子,輕輕的拍著孩子,嘴裡哼哼的不知名的兒歌。
只是看著翻過身來的杜元,執著的不停尋找的雙手,芸娘有些為難。明白妻子的意思,馮鐵匠一手抵在芸孃的後背上,一道內勁傳出,瞬間驅除芸娘身上的寒氣。
芸娘扭頭感激的看了一眼丈夫,伸手抓住了杜元到處亂抓的一隻小手,杜元的另一隻小手也順勢跟了過來,兩隻手死死的抓住了芸孃的那隻手。嘴角裂開了一個安心的笑容,好似芸孃的手,便是他的整個世界和依靠。
在芸孃的安撫下,杜元哽咽著,又慢慢睡著了。
看到杜元抓住自己的手後,裂開的滿足笑容,芸娘覺得自己心裡空缺的地方瞬間被填滿了,滿眼寵溺的看著杜元的睡顏,另一隻手輕輕的擦拭著杜元臉上的淚水。
“三哥,咱們把這孩子留下如何?”芸娘眼瞧著杜元,柔聲問向馮鐵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