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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力坐在客棧長桌旁的硬板凳上,看著攤在他面前的一張紙。那是由坎特伯裡大主教所籤準的特別結婚許可書。
一陣喧譁的鼓譟打斷了亞力的思緒,他抬頭望向他那兩個正與客棧老闆和一群的當地農夫擲飛鏢的朋友。人群中鶴立雞群的多恩仰頭將他的第五杯酒一飲而盡,看來他似乎又要開始扮演放浪形骸的惡棍了。清醒時的伯爵是亞力所知最好的人之一,但喝醉──近來這似乎已成常態──以後的他卻蓄意要使他周圍的每個人都像他一樣悽慘。
亞力瞥向通往休息室的門,客棧老闆的妻子正陪同一個醫生在裡頭為女孩治療。公爵看看他的酒,但他需要的並不是酒,他懷疑它可以使他悸痛的頭或灼燒似的眼睛舒服些,事實是他累壞了。他往後靠著牆,強忍下一個呵欠。
他的左邊一陣騷動。在徒勞無功地試著不理會那陣喧鬧後,他終於投降地命令他疲憊的眼皮睜開──並及時看見倫敦最出名的管家婆文艾姬夫人和她的侍從走進客棧。他的疲憊立即為一股趁那大腦如豆的女人看見他之前逃走的衝動所取代。他倏地站起來退向牆壁,打算偷偷溜向廚房。
“閣下!”
亞力暗自呻吟一聲。
“看,吉妮,是貝爾摩公爵閣下呢!世界真小哪!”那女人以比飛鏢更快的速度走向他,她的同伴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
他像身陷泥淖似地釘在原地。
“哎,我們才正聊到您呢。”她在他的正對面站定。“亨利親愛的,”艾姬夫人轉向她那怯懦的丈夫。“拜託你去訂個私人套房吧。”她對這個房間蹙蹙眉,用蕾絲手帕在她的鼻尖揮著。“空氣真不好。”她轉回來繼續吱吱喳喳。“我簡直無法相信會在這裡碰到您。您知道,吉妮──您認識衛吉妮小姐吧,還有丁夫人”
亞力對另兩個女人──倫敦的第二和第三大的大嘴巴──點點頭。一群三姑六婆。
“正如我剛才所說,吉妮說席莎莉告訴鄧夫人,鄧夫人又告訴她說施茱莉──您的茱莉小姐──私奔了──我就說那是不可能的,貝爾摩家的人絕不會做這種荒唐事,而且我還知道您隨時都會宣佈訂婚訊息。結果她居然告訴我新郎不是您,哼,我的反應是大笑三聲,哈哈哈。”
她的同伴全都格格笑起來。
“我說啊,沒有哪個神智清楚的小姐會為了區區一個少尉而拒絕貝爾摩公爵的。”
丁夫人與吉妮小姐一致點頭。
“而且全上流社會都曉得您對她一見鍾情,我都還清楚地記得那個晚上,就像昨天一樣”
貝爾摩公爵文風未動,但若有人仔細看,仍會發現他稍微繃緊了下巴,眼中沒有半點溫暖,而且他的站姿也更挺直、僵硬了些。那女人說得愈久,公爵的呼吸也變得愈加規律。
然後她的丈夫踅返。“這家客棧沒有私人套房,我想這也是閣下會在這裡的原因,對不對,貝爾摩?”
亞力尚未回答,艾姬夫人已倒抽口氣像個消了氣的氣球似地癱在硬板凳上。“沒有私人套房?噢我快昏倒了。”她用手背按著前額。
“好了好了,親愛的。”亨利爵士取過他妻子手中的手帕幫她搧風。“他們有間女士休息室。”見他老婆馬上就要站起來,他趕忙說道:“可是親愛的?那房間裡現在有人,妳得等一下。”
她又“消了氣”。“為什麼我們要等?”
“似乎是有位可憐的小姐受了傷,醫生正在替她檢查。”
顯然這件事引起了她的興趣,因為她又一副再健康不過的模樣r連珠炮似地對她丈夫發出一連串的問題。“她是誰?你問過了沒?她叫什麼名字?和誰一道的?我們認識她嗎?你怎麼沒問清楚呢?”
亨利爵士喃喃說了些什麼,但他老婆顯然一點兒也不滿意,沒多久她已成了淚人兒。“噢,亨利,你知道我有多麼需要被需要的,那女孩很可能也正需要我呢。”她發出像堵塞的壁爐發出的呻吟聲,然後戲劇化地一手撐在桌上,正好壓在特別許可上面。
亞力渾身一僵。
沙沙的紙聲令一隻眼睛好奇地張開,然後是另一隻。她低下頭,痛苦的表情被像是發現了通往天堂的邀請函似的興奮所取代,眼神和亞力的獵犬發現野兔時的眼神如出一轍。她拿起那張紙讀著,然後自紙的邊緣打量他,對他露出她最迷人的微笑。
她在他鼻子下方揮著那張紙。“哎喲,閣下,想不到你還挺滑頭的嘛。”
這時老闆的妻子走出來要亞力進去。他一言不發地拿走艾姬夫人手上的許可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