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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臺漫步著,牠高舉的尾巴在桌面上投下奇異的光影,於是喜兒又像往常一般著迷地對著牠想象起來了。這正是她的問題所在:她是個容易分心的女巫。

這隻叫“佳比”的貓是她姑媽的伴從──一個專司服務、陪伴、偶爾也保護女巫的、化為動物形體的精靈。她瞧一眼她自己的伴從“西寶”,牠是一隻除了尾巴與四爪上的小黑點外通體雪白的鼬鼠,覆著雪白毛皮的大肚皮使牠不像只優雅輕靈的鼬鼠,倒像只胖免子。而這一刻的牠就和大多數時候一樣,正在熟睡著。

她嘆口氣,“西寶”是唯一願意作她的伴從的動物了。像“佳比”這種驕傲的動物是絕對拒絕與一個無法控制她的魔法的女巫為伍的;貓頭鷹則聰明得不會和喜兒這樣愚鈍的人扯上關係;至於蟾蜍,呃,牠們看了她一眼,呱呱叫了幾聲,然後便跳走了。

“西寶”在睡夢中發出嘶嘶的聲響。喜兒望著牠尖端帶黑色的腳抽動一下,提醒自己她至少還有個伴從,即令牠只是一隻鼬鼠。彷佛察覺到她的思緒似的,牠懶洋洋地睜開一隻棕眼覷著她,彷佛正平靜地等待著下一場災難似的。她伸手要搔搔牠的肚子,卻碰翻了一壺冷玫瑰實茶。“佳比”立時怒然叫了一聲並跳離茶水流動的路徑,“西寶”的動作卻沒那麼快──牠根本是很少動的。茶水有如碎浪般湧向牠的周身,牠眨兩下眼睛,望著正吸入牠毛中的茶水,拋給她一個和她姑媽如出一轍的眼神後,這才站起來搖晃牠自己,將茶水灑向每個方向。牠蹣跚地走到一處乾的地方並噗的一聲臥倒,接著翻身四腳朝天,鼓鼓的白肚子向上,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喜兒不禁胡思著鼬鼠不知會不會數數。“西寶”張嘴大聲嘶了口氣,然後打了個鼾。

在睡夢中數數,她修正自己的念頭,手指輕敲著桌面。

“我該拿妳怎麼辦才好呢?”麥氏婦人在慢慢從一數到一百兩次之後,終於開口說道。她姑媽的架勢看似嚴厲,語氣裡卻帶著幾乎是發自母愛的耐心。

而這份愛使喜兒的處境更加難堪。她是真心想練好魔法的,為了她耐心無比的好姑媽和她自己的自尊,但總是悽慘地敗下陣來。她心不在焉地以手指畫過蒙塵的桌面,然後望向她的姑媽兼良師。“一個字真能造成如此巨大的差異嗎?”

“每一個字都是最重要的。咒語必須精確,因為力量的一部分便是源於聲音。”麥氏婦人深吸一口氣,雙手在背後緊握。“其餘便得靠練習了。注意!”她在圓弧形的房間內踱步,她那在石牆間迴響的聲音有如高地的風笛。倏地,她停下來看著喜兒。“現在注意看著我。”

站在喜兒左邊的她高舉雙手,身上絲袍的金綿在燭光中映出點點金光。喜兒不禁屏住氣息,因為像這樣在背後視窗夜空襯托之下,她姑媽看來就像個女神。她那長及膝後的金髮有如一疋金瀑,毫無瑕疵的雪白肌膚沒有半點歲月的痕跡,那襲麥氏的袍子白得像是星辰的光芒、璀璨的鑽石及劃過天際的閃電。

一陣高地的冷風呼呼地吹進塔樓、燭焰因而搖曳起來,熱獸脂混合著雨水、海水的氣味充滿房內。光影在花岡巖牆上舞動,拍擊在巖岸上的浪濤清晰可聞,間或夾雜著幾聲棲於城堡屋簷下的鷗鳥悽然的叫聲。然後就在一剎那間,一切歸於靜止沉默。

麥氏婦人以低沉的嗓音說道:“來!”

魔法在空氣中震動,像是某種強而有力的生命體般竄向擺滿沉重的皮面精裝書籍的橡木書架,一本棕色封面的大書一吋吋地自架上挪出來,在半空中轉向,繼而飄向麥氏婦人。它在她身畔懸浮,直到她放下一隻手臂,那本書才輕輕落在桌上,彷佛它是一根羽毛而非三百頁厚的大書似的。

喜兒用手託著腮幫子說道:“妳使它看起來好容易。”

“是很容易,妳只需專心一致就行了。”她姑媽將書放回架上並轉向喜兒。“現在換妳來試。”

全憑她墨綠眸中純粹蘇格蘭的固執,喜兒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並以一個二十歲的女巫所能聚集的意志力高高舉起雙手。她腕際的鐲子霎時有若急飛的海鷗似地飛了出去,擊中石壁發出叮噹的聲響。她畏縮一下,然後悄悄睜開一隻眼睛。

“別管手鐲!集中精神集中。”

她試著集中心神,但什麼也沒發生,她眼睛閉得更緊了些。

“想象書在移動,喜兒,用妳的心靈之眼。”

她記得她姑媽方才所做的一切。她挺起雙肩,揚起決絕的下巴,使得她那濃密的淡棕色秀髮垂至她的腿際。她睜開眼睛,將雙手舉得更高,深吸一口氣命令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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