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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他們素來熱絡。晉王越看越惱,扭頭想挑個話頭讓楊進周擋一擋,卻不料楊進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那邊的樓梯口,正低聲對人說什麼,根本不可能為他解圍。
於是,他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陪笑道:“父皇,兒臣只是因為如今勳貴之後多不善武,所以才記得朱方銳進了新營。”
皇帝卻絲毫沒理會解釋得磕磕巴巴的晉王,只是輕輕敲著扶手出身。待到朱方銳大步上了高臺,到了面前一身戎裝地俯身叩頭,他才眼睛一亮,上下一打量就點頭喝道:“抬起頭來給朕瞧瞧!”
儘管武官勳貴幾乎是全部隨行,但以武陵伯的聖眷官位,再加上此前的案子,自然是根本沒資格上得高臺去。這會兒從底下看著自己並不算十分重視的兒子聞言抬頭,竟是毫不畏懼地與皇帝對視,他只覺得一顆心都快蹦到了嗓子眼,心裡也不知道罵了多少聲臭小子。
儘管武陵伯府是皇帝的母家,但無論是前任武陵侯,還是如今的武陵伯朱洪,皇帝都甚為嫌惡,這會兒見朱方銳抬起頭來,容貌也好表情也罷,和自己印象中那些陰柔的朱家人絲毫不相像,他頓時生出了幾分好感來。饒是如此,他的面色仍舊是淡淡的,只輕輕點了點頭。
“箭術不錯。”
“多謝皇上誇獎!”為著這一天,朱方銳苦練許久,這會兒只覺得激動萬分,猛地一個頭磕在地上,“臣既是武家子弟,勤學武藝以備上陣殺敵是應當的!”
“好一個應當的!”皇帝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又看著楊進周問道,“叔全,你練得好兵,挑得好將!他一個出身富貴之家的小子能如此上進,你功不可沒。”
“皇上過譽,練兵乃臣的本分,至於朱方銳的驍勇,是他自小練武的結果,臣不過是給了他一個機會。”楊進周此時已經又回到了原位,答了話後又躬了躬身道,“他雖是貴胄子弟,但入軍營後比別人更刻苦勤奮,所以臣取他這一點。臣只是對他說,天道酬勤,但若無機緣仍是成空。臣可以給他機緣,但是非成敗還得看他自己。”
“說得好!”
皇帝已經深深厭棄了勳貴的暮氣沉沉,厭惡了文官的拉幫結派,所以面對這麼一個意料之外的苗子,又聽得楊進周這一番深得己心的話,忍不住連連點頭,看著朱方銳的目光也就更加柔和了下來。正月初一這大好的年節裡,終於有這麼一樁讓自己高興的事。
“除卻你拔得頭籌應有的賞賜之外,朕再賞你黑貂皮裘一頂,寶弓一把,御馬一匹,來日你到御馬監親自去挑!”皇帝說著就往下頭看了一眼,彷彿不在意自己的話隨風飄了下去,“你老子已經垂垂老矣,朱家能有你這樣的後生,這家門總算還有振興的希望!”
楊進周舉目下望,雖說難以看到武陵伯朱洪是什麼臉色,但想來必然是灰敗慘白。想到朱洪等人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妻子頭上,到頭來不但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到頭來讓一個庶子得了聖眷,他漸漸露出了一絲笑容,不經意間突然瞥見旁邊的太子衝著自己微微一笑。
“日後要是誰還說楊大人有勇無謀,那一定是有眼無珠之輩。”
儘管這聲音極低,但楊進周何等耳力,當然聽得清清楚楚。想到之前的虛驚一場,他見朱方銳滿面興奮地上前接了寶弓和那件皮裘,旁邊的幾個翰林學士等等甚至還正在奉旨和詩,他忍不住低聲說道:“殿下這稱讚我可當不起,我只想問,羅世子蕭世子人到哪去了?”
“你說羅旭和蕭郎啊!”太子見晉王孤單單地站在那兒,失魂落魄好不可憐,不禁微微一笑,“他比不得你的好運氣,這大冷天裡卻是個勞碌命,昨晚上在家裡過了年就上江南去了。據說是倭國也不知道怎的有人竟是打起了我朝沿海的主意,所以他上那兒看看,順便盯一盯兵馬。至於蕭郎……他已經好幾年沒見父親了,只可惜這難得的父子重逢,卻是還得先從公事開始,真是勞碌命啊勞碌命!”
聽太子一口一個勞碌命,楊進周想到這些天自己忙得連家都沒回過幾次,一時為之氣結,竟是再也忍不住了:“不錯,臣等都是勞碌命,就連陳衍小小年紀這幾天都忙得腳不沾地!”
“是啊是啊!”太子竟是分毫沒察覺到楊進周這話內含譏刺,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有楊大人你們這些忠心為國的臣子,這才是我大楚之福嘛!”
“那殿下你呢?”
“我?那當然是將大事託付於可信之人。”太子側頭瞥了一眼楊進周,竟是似笑非笑地輕輕頷首道,“身為東宮,事事鞠躬盡瘁親力親為,絕非天下之福。楊大人以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