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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仁廷已經知道了。也許,就在攻下北平的那時,陳仁廷就已經知道了。
陳少卿想起自己放走孔晨昌時,陳仁廷只是責罵了他幾句,隨即便不了了之了,也沒有懲罰他。以陳仁廷的性格,就這麼輕易地饒過這件事,確實有些蹊蹺。想必他是知道,他兒子的手中還有孔平德的外孫女。
既然陳仁廷知道,為什麼卻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陳少卿太瞭解自己的父親,他立刻明白陳仁廷的目的。
原來如此。
陳少卿又感覺到一陣悲哀。他的父親,也是壓在他心頭的一座大山。
絕對不能讓林雅書受到任何傷害。
陳少卿站起來,衝出書房,往林雅書住的屋子跑去。在房門口,他停住腳步,望著林雅書。林雅書正坐在窗前閱讀,她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卻裝作未曾聽見,依舊低著頭,不看他一眼。陳少卿望著她,悲從中來。這樣安靜美好的場景,他將再也看不到了。
“林小姐。”陳少卿微笑著喚道。
林雅書終究忍不住,抬起頭來。
陳少卿溫和地笑著,道:“林小姐,我放你走。你,回到南方去吧。”
第二十二章
離開。終於可以離開。
彷彿是一個冗長的夢,在夢裡魘得太久,都分不清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當林雅書站在火車前,等候上車的時候,她才回轉神來,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她終於可以離開,終於可以回到南方。人聲喧雜,火車聲音轟隆。王敬軒陪在她的身邊,他會陪同她一起回家。就像小時候那樣,他會帶她回家。她抬頭,看到他的臉,那麼溫柔,那麼沉穩,於是她露出笑容。
“林小姐。”陳少卿站在她的身後。她聽到他在叫她,但是她不想回頭。她低下頭,記住他的聲音。低沉的,帶著濃厚北方口音。她以後再見聽不到他的聲音。
“陳將軍,再見。”林雅書背對著陳少卿,淡淡地說道。
陳少卿已經做好了永遠失去她的心理準備,但當她說出再見的兩個字時,他又捨不得了。說是再見,其實是再也不見。他心痛,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輕輕地喚道:“林小姐……留下來……”
她依舊沒有回頭,只是背對著他,淡淡地說了一句:“請你放開我的手。”
陳少卿怔了怔,哂笑,緩緩地鬆開了手。他呆站在那裡,看著林雅書的手從他的手中滑落。她的手細小白嫩,瘦得能清楚地看清面板下的血管。當她的指尖滑過他的手心,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握緊,但她把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火車消失在他視野之中。至始至終,他都站得挺直,一個軍人的英姿,不帶任何表情的面容,只有黯淡的眼神出賣了他內心的傷痛。夕陽西下,他站在那裡,沒有人敢靠近他。他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孤零零地印在地面上。
火車微晃著前進,噗嗤噗嗤地鳴笛,一路往南。陳少卿替林雅書買的是上等車廂的票。林雅書不敢一個人待著,王敬軒陪在她的身邊。身陷其中時,只是懷著強烈的念頭想要逃脫,目標明確,簡單清醒。一旦真的逃脫了,便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的後怕。她不敢入睡,怕自己一覺醒來,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個夢,陳少卿就在面前,把她帶回去。王敬軒坐在床沿,握著她的手,讓她安心。好不容易睡著,卻是充斥著滿滿的噩夢,她不知所措,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驚醒。她的額頭上滲出冰涼的汗珠,眼角溼漉漉的,是在夢中哭泣的淚。王敬軒語氣溫和,輕輕地安慰她,道:“別怕。已經過了黃河,早就出離陳少卿的地盤。沒事了。我們馬上就能回家。”他將林雅書擁入懷中,讓她平靜下來。
林雅書靠在王敬軒的肩膀上,她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暖香,是她自幼便熟悉的味道。她覺得安全,漸漸鎮定了下來。“軒哥哥,我總是做著同樣一個噩夢。夢中的我,依舊是那個九歲的天真孩童。那時,部隊一路北上,時常遇到戰爭。槍林彈雨,似乎成為家常便飯。一次,部隊突然需要轉移,父親忙著公務,母親照看我們姐妹。時間甚為緊迫,母親神情焦慮,內心急促,她手忙腳亂地,略微收拾了行李,招呼姐姐和妹妹上車,卻把我遺忘在駐地。看著人們急匆匆地從我的面前跑過,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留意我。漸漸的,四周安靜下來,漸漸的,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沒有哭,只是等,等了很久,從清晨等到正午,等到我的腳站得痠痛,終究是站不住,顧不得地上的灰塵,就那麼癱坐下來。過了好久好久,我的大舅舅帶著一小隊兵,回來找我。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