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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珏拿著溼棉布輕輕擦雲歌的唇,“只能試一試非藥石的法子了。八月,你立即回府,雲歌的屋中應該收著一管紫玉簫,你把它拿來。”
八月忙回府去取簫,心裡卻怎麼都不明白雲歌的病和簫有什麼關係。
等八月把簫取來,孟珏接過紫玉簫,拿到眼前仔細看了一瞬,唇邊慢慢地抿出了絲苦笑。
他面對著窗外,將簫湊到唇畔,嗚嗚咽咽地吹了起來。
簫聲響起的剎那,如皓月初升,春花綻放,整個屋子都被寧靜安詳籠罩。
午後的陽光從窗戶灑進,孟珏的五官蒼白中流動著點點碎金的細芒;和煦的夏風從視窗吹進,孟珏的幾縷黑髮在風中飄舞。他細長的手指在紫玉映照下,蒼白得彷彿透明,可他墨黑的雙瞳中柔情流轉,全是溫暖。
八月退到了院外,輕輕掩上了門。這般的深情和挽留,連不懂音律的他都聽懂了,雲歌即使在睡夢中,也不會一無所覺吧
八月覺得曲子耳熟,可又從未聽公子奏過,坐在門檻上聽了半晌後,忽然想起在哪裡聽過這首曲子。雲歌常喜歡在有星星的晚上吹這 ;首曲子,用的好像就是這管紫玉簫,不過,她的曲子中哀音深重,公子所奏卻平和寧靜,所以一時沒有想起來。待想明白了,八月心裡又泛出酸楚,這管簫的末端有刻印,是孝昭皇帝劉弗陵的遺物,雲歌吹的曲子只怕正是孝昭皇帝當年常奏的曲子。公子這般心高氣傲的人竟然為了救雲歌,不惜用劉弗陵的物品,揣摩劉弗陵的心思,吹奏劉弗陵常奏的曲子。
沒有人知道雲歌究竟有沒有聽到曲子,孟珏似乎也並不關心,甚至他根本沒有回頭看過雲歌,他只是坐在窗邊,面對著他和她曾經共居的院落,一遍遍地吹著簫。
從午後的金光流溢到夕陽的晚霞熠彩,從薄暮昏暝到朝旭晨曦,他一直反反覆覆,一遍又一遍地吹著同一首曲子。
光影在他身上流轉,有午後淡金中的孤直,有夕陽斜曛中的落寞,有月從西窗過的傲慢冷淡,有沉沉黑暗中的固執守候,有清冷晨曦中的疲憊孤單。
天,亮了又暗了,暗了又亮了,光影交替間,似乎交錯了孟珏的一生。但不管何種神情,何種姿態,他總是一個人。一個人在晨昏交替間,追尋著一點渺茫,踽踽獨行於蒼茫天地。
當燦爛的陽光再次灑滿庭院時,曲子突然滯了一滯,幾絲鮮血從他的嘴角涔出,沿著紫玉簫滑下,滴落在他的白袍上,孟珏沒有任何反應,仍然吹著曲子。
一會兒後,曲子又頓了一下,又再次響起
在院子外守著的八月聽到曲子變得斷斷續續,猛地推開了門,衝了進來,看到孟珏唇角的鮮血,驚駭下,叫道:“公子,不要再吹了”想要去奪簫,卻被孟珏眼中的光芒所懾,根本不敢無禮,情急間看到榻上的雲歌,一下撲了過去,“燒退了,夫人燒退了公子”帶著哭音回頭,看見孟珏終於停了下來,正緩緩回頭看向雲歌。
他臉色煞白,唇卻鮮紅,手中的紫玉簫早被鮮血浸透,已看不出本來顏色,而他的表情最是古怪,說是欣慰,卻更像悲傷。
他怔怔看了雲歌好一會兒,頭無力地靠在了輪椅上,閉上了眼睛,嘴唇動了幾動,八月卻根本聽不清楚他說什麼,忙湊到他身旁。“回府,請張大夫照顧雲歌,不要提我,就說就說是太醫救的雲歌。”八月不甘心,放下自尊、不顧性命,用心血渡曲救活的人,竟然
連見都不見一面嗎“公子,你不等夫人醒來了”孟珏已沒有力氣說話,只輕抬了下手指,八月看他面色白中泛青,再不敢囉唆,立即推著他向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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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此情已自成追憶(1)
於安畢竟從小習武,傷勢雖然重,可康復的速度很快,不過幾天,就已經可以下地走動。
雲歌卻一直面色蒼白,一句話不說,整天都懨懨地坐著,她的神情總帶著困惑和尋覓,常常皺著眉頭、側著腦袋,似乎在傾聽著什麼,尋覓著什麼。
雲歌此時的樣子讓張先生想起了初見她時的樣子,可那個時候,她身邊有一個人傾力呵護,此時整個院子進進出出的不過就是他和一瘸一拐的於安。好歹雲歌也是金口御封的誥命夫人,霍府都來送過幾次藥物銀錢,孟府卻從沒一個人來探望過,還有皇后,不是說皇后和雲歌情如姐妹嗎妹妹病了,姐姐會連看都不來看一眼嗎
人情涼薄至此,張先生黯然,索性絕口不提這些人,好似雲歌從始至終一直都住在這個簡陋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