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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轉眼珠兒,掀起眼皮來一看,正對上捋著鬍子的老大夫。
老頭兒一樂,“呦,正說呢,姑娘就醒了。”
沒吭聲,那老頭兒倒是自來熟,嘿然一笑繼續道:“小小年紀,有什麼可鬱結進肺腑的事?生短短數十載,本就很苦,姑娘又何必再自苦。生老病死是常事,生離死別亦是常事。放眼看看世間的苦難,還有啥邁不過去的坎兒?何況這肚子裡,還睡了個小娃娃吶。姑娘,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倘若是獨自一,那便隨著愛去了又何妨。可眼下……嘖,要做娘嘍。”
蓋棉被下的手動了動撫上小腹,掌心暖著尚平坦的小腹,心底酸一時甜一時,百味雜陳。
抬眼看看老大夫,喉嚨裡像是堵了塊石頭,“老先生,多謝了。”
老大夫一面收拾著藥箱,一面哼哧著笑了聲,“生世,要緊的就是看清前路。老朽,告辭了。”
老大夫的身影一晃一晃消失大帳的布簾外,花花與九寶面面相覷,花花輕咳一聲道:“據說李老仙兒的醫術鄉里鄉村都是出了名的。”
望他一眼,擠出個笑來,說:“花花,餓了。”
於是花花並九寶兩個皆喜出望外,九寶捧住花花一雙手激動道:“女主子,可都餓了五六日了,每日只喝些米粥,哪裡能成,這就命備膳去。”
說完,九寶就歡呼雀躍地走了。
花花垂眼看了會兒腳尖,復又掀起眼皮來看,磨嘰了一會子,才躺著的塌邊坐下來。
他似醞釀了許久,才沉聲道:“阿歌,昨日為何要開棺?”
想了想,側首枕一條胳膊上,“總是要親眼見到,才能相信,不是麼。”
花花垂眼望著,“可又為何不開了?”
抿抿乾燥的嘴唇,“因為蘇姮來了,她就是要看看那裡面躺的是不是狐狸,偏不讓她得逞。”
花花失笑,“怎麼這時候倒去爭一時意氣了?”
搖頭,“也不是爭一時意氣,只是憋悶著。皇后怕是也不信狐狸就這樣死戰場上,這才緊著把蘇姮弄到這軍營裡來。約莫著,皇后大抵也曉得沒死,所以她才設法借的手,去查探狐狸的生死。”
花花嘆了口氣,“李老仙兒說是憂思過重,這幾日……怎麼還顧得上去猜度遠千里外那北戎皇后的心思。”
“也不是故意要去猜,”抬眼望望他,花花似是清瘦了許多,高聳的顴骨愈加突出,“花花,這些年,一直陷不知所謂的爭鬥裡,長久以來,習慣於將事情作最壞的打算。”
“有時候會後悔,要是那時將牢牢看住,就不會誤打誤撞去了沈家,也不會遇到之後諸多的事。”花花探手過來拂了拂耳邊垂下來的碎髮,目光如沉沉暮靄。
摸摸鼻子,笑道:“每個的立場不同,所看到的東西就會不同。攝取自己的利益時,難免會觸及到旁的利益。所謂陰謀,只是對一部分而言。那些操控棋局的,並不一定能看清局勢,不是每個都能時時清醒。螳螂捕蟬黃雀後,這事自古就有的。”
花花哼笑一聲,“看來也沒有特別傻。”
瞪他,“才特別傻。”
狐狸,一貫擅長粉飾太平的,眼下做得這樣,是不是很值得誇獎了?
悲傷大抵是一種召之即來揮之不去的情緒,它埋的骨血裡,任意滋長,直到已體會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所能夠看到的世界裡,總是黑漆漆一片,憋悶得很不舒服。
從前,不曉得狐狸得知死去時他心底的滋味,見今,卻體會得很徹底。
國不可一日君,軍不可一日無帥。
眼下,北戎軍必須要班師回朝了。
九寶與說,此時是右副將軍林濤主事。林濤此乃是狐狸世時的心腹,只是自去了北戎,就再不沾軍國之事,對北戎軍營裡的事知之甚少。而與狐狸湊一堆時,也鮮少會談及軍中情況,至多是拿朝廷裡的瑣事當故事閒聊幾句。總歸不北戎軍中任職,對於此間利害關係,知道的少,卻未必是壞事。
有意回若虛山養老,九寶卻東拉西扯了許多理由出來絆住的腳步,搞得幾乎要疑心於他是著了什麼瘋魔。
直到後來九寶與道了句,“女主子,就隨一道扶靈回均州罷,總得送了爺最後一程呀。”
這是一直迴避的一個問題,縱然是沒有開棺驗屍,可也不能騙自己這只是一場哀傷遍佈的噩夢。
老們講究入土為安,可總認為,那陰冷的地下沒什麼好的,倒不如揚了一把骨灰,隨風而去,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