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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有時幾乎能看見他額頭的薄汗。
對他說:“要是連個安穩覺都不讓睡,那就去李曇那兒,眼下不能給的,她都能。”
說完,滿意地看著他面如死灰,然後轉頭裹緊錦被睡下,一時手腳冰涼冰涼的。
晨起的時候,墨菊捧來鏡子擱眼前。
看著鏡子裡面色頹然,眼窩深陷的自己,抓了把脫落的頭髮,對墨菊說:“往後,就不必再拿這東西來了。另外,轉告安平,就說——天涯倦客,尋山中歸路。此事,不必說與旁知道。見安平,自不會有蹤著,假使有,就叫安平殺了那滅口。”
墨菊驚呼一聲,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看著,彷彿不相信殺滅口這話會輕易地被說出來。
用袖口擦擦鏡面道:“傻姑娘,都到現了,也沒什麼不能的。”
墨菊難過地點點頭,垂眸捧起鏡子將它擱回原處,轉過身來對說:“不管姐姐要什麼,墨菊與安平都會豁上命去助達成的。”
看看她,心裡有些酸楚,這個姑娘,將她留下是不是反而害了她?
墨菊走了不久,便昏昏沉沉裡又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宮裡已掌了燈。
秦璋撐著額角燈下翻閱摺子,眉頭緊緊皺著,指尖不時地額角打轉,看來是頭痛的毛病又犯了。
高德恩來添茶時,正巧瞧見醒來,於是低眉順眼地道了聲:“娘娘,您醒了。”
秦璋溫聲抬起眉眼來看,見睜著倆眼發愣,便緩緩一笑,將手中摺子放下,拂了拂袍子走過來。
高德恩識趣地退下,領走了一干伺候的宮,將門殿悄聲掩上。
“近日暖和了許多,太醫說要多出去走動走動,有利於身體康復。”秦璋側倚床畔,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攏著枯草樣的頭髮,聲音輕緩得簡直能飄起來。
轉眼看看他,多日未曾仔細瞧他的模樣,眼下看著倒是清瘦不少,眼圈有些烏黑,想來是每日每日半夜裡都要折騰一遭,也沒睡的踏實。
“去李曇那兒也好,去周嬪、蘭嬪那兒也罷,只要看不見,就不會鬱結於肺腑,也不會死得那麼早了。除非,是盼著早死麼,秦璋?”
他的臉色跟隨著死水樣的語氣變得陰沉沉的,彷彿隨時都能降下場大雨來。
許久,才看他喉結上下滾了滾,方才笑了聲與道:“從來都是這樣,說出來的話字字句句都要變成把利刃,將對方置於死地才肯罷休。”
亦笑笑,“先前種下什麼樣的因,現就會得到什麼樣的果,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不知道麼?”
他閉了一閉眼,沉聲說:“從未想要事情變得這樣,那日……救下李曇,也並未為她,更沒有遷怒於。失去了孩子,也……”
“夠了!”揚聲打斷他的話,睜大了眼睛瞪著他深痛的面容,“沒有資格提到孩子,不配!”
“阿歌——”他望著,聲音破碎,眼底的悒鬱如同常年散不去的沉沉暮靄。
裹起錦被,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胸口卻劇烈地上下起伏,喉頭憋著一股血腥氣幾乎要衝口而出。可不願再面對他,寧可把滿嘴血沫子再咽回去,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睡到半夜時候,眼前忽然映出許多殘破的畫面。從五年前自瑤鎮醒來,到宣城外被紇雷追得躲無可躲,與秦璋朝朝暮暮的相伴,如今都歷歷目。
其實有很多事,不是不懂得,也不是不明白。
一個男胸懷國家社稷,未必是壞事。但權力這種東西,總是會讓失去些什麼,或許是曾經迷戀的溫情,或許是埋藏深處的柔軟。
必須承認沒能抵抗住命運給帶來的所有苦難,就算是戰場上經歷過無數的生死,也沒能從喪子之痛中釋懷。何況,這本就是一個不該發生的意外。陷對所有的不能原諒裡,苦苦找尋著一個屬於的出口。
曾經以為和秦璋經歷那樣許多的傷害與背叛後,還能夠相守這剩下的半生歲月,但終究是高估了自己。
不適應於爾虞詐的宮闈朝廷,縱使已面對著這種生活許久,但始終無法從中尋求到任何生者的樂趣。
秦璋數次打壓安家,卻不動安家根本,這件事情上,也能夠懂他的用心良苦。
但即便安木金和安豐祈能夠避開現朝廷裡的漩渦,偏安一隅,可日子長了,心都會變,往後會怎樣,誰也不能預料。疲於周旋這樣複雜的鬥爭裡,實是怕歲月蹉跎,蹉跎於無謂的生中。
相伴相守,不如相望相知。
八月初九的夜裡,桂子飄香,很早便歇下了。
秦璋一貫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