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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氏知道這對冤家父子勢必是要分開了,一家人商討後,便去幫三春找住處。如今村裡老舊大厝,都有些空的廂房——有些人是建了新厝搬出去了,也有些人是去縣裡做買賣租房住了,也有的是兒女外出成家立業了,就留老兩口守厝。常氏打聽了,曉得高利貸李懷祖的兒子在縣裡建了新厝搬走了,空了房子——且是前幾年剛建的紅磚水泥新房,如今就獨剩李懷祖一人看著。常氏便去問能否給三春勻一間居住,李懷祖道:“住倒是可以,只不過,我兒子建這新厝花了五六萬,住是要花一點租金的。”只說到此處,常氏便打了退堂鼓——她是絕不想讓三春住有租金的房子的。又問了兩三處,皆是有空房,但都是主人要常回來落腳,不想給別人住的。又打聽到扁嘴鴨夫婦——原來扁嘴鴨是走街串巷做各種買賣,後來到縣裡賣水果,卻最有賺頭,當下便專心做這一營生,夫婦便住到縣裡去了——因過了十五要回縣裡住,房子怕空了沒人氣,卻願意拿出來給人住。常氏喜不自勝,當下要了一間廚房一間廂房,與三春看了,三春道:“無所謂,你生活用具、吃的喝的給我拾掇清楚便是。”當下常氏又備了米,生活用具扁嘴鴨那邊有的便先用著,沒有的自己又拿了過去,準備妥當,十五之後便讓三春過來住了。
福壽春 19(5)
三春雖過來,過了孤家寡人的日子,可是他既不務農,又不務工,哪來吃食。沒得吃沒得用了,便溜到常氏跟前通知道:“娘,又沒米沒錢了。”常氏便揹著李福仁,跟老鼠搬家一樣,什麼沒有了便搬什麼過來,資助他過一天是一天。那親朋好友,誰都想不通三春為何年紀輕輕就這樣混下去,全都指望他有一日能清醒過來出去幹一番事業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全然找不到一個後生如他這樣:他像一個謎,只在親戚嘴裡被談論著,被琢磨著,被期待著,眾人若有問他的情況,都是問:“噢,他人還沒有變呀?”
一日細春從塘裡回來,閒談中與常氏道:“以後叫三春莫去我塘裡,又不做工,去那裡白吃白喝的,胡說海吹,人家看我面子不說,暗地裡是很討厭的,搞得我也不好做人。”又道:“他若肯去做工,來我塘裡討蟶倒也可以。”常氏暗暗記住這話。三春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偶爾來家裡一閃,若見李福仁在,便裝作無事樣溜走。恰這一日來,李福仁下地去了,見只有常氏在家,便探頭探腦進來,將身子往躺椅上一放,嘆道:“娘,都兩日沒吃飯了!”常氏已知其來意,便道:“你莫說了,我去取米給你。”又道:“每次你來取米,也不把袋子帶來,我這裡袋子你一個個拿去不回,我沒得袋子裝了。”三春道:“我敢拿袋子來?若是爹在家,豈不是被一扁擔砸死!”常氏道:“也不怪你,現今家裡有紅苕,你也取些回去,和米煮了,煞是香甜。”找了一個塑膠袋,從甕裡掏米裝了一袋,又裝了一袋紅薯,擱在三春身邊,道:“一會兒你從偏門出去,也莫讓你二嫂看見。”三春道:“這些東西,我怎好意思拎著過街,還是你抽空幫我送過去。”常氏也依了,道:“細春叫你莫去他塘裡吃喝了,要去倒是可以去他塘裡討蟶做工,一天也有三十塊可賺的。”三春笑道:“什麼吃喝?我去他塘裡是看看他有無受人欺負。叫我去做工,虧他想得出來,你沒瞧見討蟶做工的都是誰,都是婦女老人,做下腳料活的。”常氏道:“哎喲,兒呀,你莫輕視這個,也有壯年後生去的,賺的都是現靈靈的鈔票的。”三春道:“不去做也餓不死,何苦幹那麼累的活!”
福壽春 20(1)
若是沒有三春,老兩口的晚年不能說如何有福,卻是能過平淡日子,享受兒孫繞膝的樂趣。有了三春,李福仁就如養了個仇人。如今雖不住在一起了,但摩擦還是有的,逢著那三春來蹭錢蹭米的時候,被李福仁瞧見了,不免一頓臭罵。兒子自然也不甘示弱,說是老子將他趕出去,卻沒有分他財產什麼的——真是人生尷尬一景。
大塘裡蟶池要擴張,便把李福仁這些私人蟶田包圍進去,一千多畝。大隊發了通知,又令人員到各家各戶做工作,戶主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可以把蟶田賣給大塘,得到一次性的賠償金;另一種是租給大塘,每年按照面積和收成狀況,分得租金。這種圈地,農民的工作是最難做的,也有人不願意把蟶田賣掉或者租掉,想自己種,成了釘子戶。但那大塘的股東是有辦法的,先給村中幾個有勢力的人家做了工作,塞了紅包,然後開會,讓這些人帶頭鼓動村民把蟶田賣給大塘。將刺頭先軟化了,碰到還有
不願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