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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話少敘。且說這一日,凌晨,天色朦朧淡亮,李福仁便已起身。只有不知藏在何處的嘰喳鳥叫,讓人曉得這是天快亮了。李福仁先去秧地把秧苗拔好,紮了一束束碼在竹筐上,挑到田裡,均勻扔到田間。此時才值天亮,先是天邊一派通紅,俄而憋得紅紅的日頭才懶懶升起,天地間一下子豁亮,沿著水窪地跟塗了紅黃色一般,人在畫中了。而鳥鳴聲更加脆亮雜亂,四面八方,不曉得在說什麼,但曉得它們也相當激動。李福仁幹完這一出活兒,便返回去吃早飯,尋思把細春叫了一起插秧。還沒到家門口,被鷺鷥嫂一把逮住,嘶聲道:“快快,我的豬被當成安春的豬給拉走了,叔呀,這回只有靠你把它弄回來了。”李福仁被說蒙了,道:“何事,你且慢慢說來。”那鷺鷥嫂慌張得顛三倒四,平時的伶牙俐齒全掉了,半晌才說出原委。
此事須從安春說起,因安春生了兩胎,都是女孩,死活也要生男孩,卻被計生組上了名單。凌晨那村委主任領了計生組的人,想趁人睡得正死的時機,偷偷來捉拿了去結紮。安春分了家,住的是街頭的一座大厝隔出來的廂房,早有準備,聽了狗叫,便知道動靜,連同老婆一起,從後門逃竄了去。計生組闖了進來,卻撲個空,因前面已經捉了一次,也被安春逃了,當下大怒,用鋼條將家中木衣櫃捅得一個一個窟窿,恰似那不齊整的馬蜂窩。因家中也無甚物事,出了門口,見邊上豬圈裡有隻半瘦不肥的豬崽,且睡得香呢,便牽了去,只待安春帶了老婆來換豬。誰知那豬卻不是安春的,只因鷺鷥嫂家裡窄,見鄰邊安春有豬圈閒著,便買了豬這裡養著,卻被當了安春的豬牽去。等鷺鷥嫂起來做了豬食,才知道豬已成了冤枉的主兒。因那計生組是鎮上的公家人,鷺鷥嫂倒不敢自己去要,也尋不著安春,才慌里慌張尋上了李福仁。
李福仁知了原委,問道:“可確定安春沒被捉了去?”鷺鷥嫂道:“若安春被捉了,我的豬崽就無事了。”李福仁放下了心,道:“那就好,那就好!”鷺鷥嫂道:“你得幫我去證明了,那豬是我的,不是安春的呀!”李福仁勸慰道:“這倒不急,他們又不能一口把豬吃了去,你待我進去吃個早飯去!”鷺鷥嫂無法,只好跟在李福仁後面道:“那也未必,若是把我的豬當場宰了,可要不回來了!”李福仁寬慰道:“你那豬沒二兩肉,宰它做甚,塞不住牙縫都!”
當下李福仁回來,吃了早飯,叫細春先到田裡插秧去,自己和鷺鷥嫂到了大隊。村委會設在祠堂,那祠堂原是做小學用的,後來在村尾新建了小學,便把祠堂當了大隊辦公的處所。到了大隊,鐵將軍把門,便又回頭找村主任李安民的家去。經過過路亭,卻見雜貨鋪老闆李福生探頭對眾人宣揚道:“昨夜抓了兩個婦女,都送到鎮上去了。”有過路者道:“明知道抓得緊,怎麼不先躲呀!”李福生道:“算是抓得少了,聽說那南埕,一抓就一車。”鷺鷥嫂聽了道:“捉人就捉人,沒聽說也把我的豬捉了去。”李福生道:“這是上面的辦法,這次抓不到人的,全要家裡拿一樣去頂,不是豬就是傢俱。不過又不抓你去結紮了,抓你豬做甚?”鷺鷥嫂大聲憤憤道:“把我的豬當成安春的豬抓了去,你道冤不冤!”李福生笑道:“又是奇聞,原來公家人也能把事情搞錯了!”那上街的人紛紛停在這裡探聽議論,一時計劃生育成了大事不表。
福壽春 6(3)
村主任李安民帶著計生組的人忙活了半夜,吃了早飯,正想睡個回籠覺。那鷺鷥嫂在門外就喊道:“安民侄兒,你把豬抓錯了!”那安民把筷子一丟,閃進了臥室,對老婆雨花道:“你就說我出去了!”雨花剛把安民的碗筷撤下,鷺鷥嫂一步跨了進來,雨花道:“是找安民吧,他出去了。”鷺鷥嫂道:“我在窗外瞧見他了,妹子你讓他出來說句話!”雨花便不再理會,自己往廚房去了。李安民披了件半新不舊的西裝,走出臥室,一臉厭倦且冷著。鷺鷥嫂便將此豬非彼豬的來龍去脈說了,又拉出李福仁來證明。李安民正色道:“這個情況我目前不能處理,計生組收繳的東西,都屬於公家,你的豬隻能等那安春來自首了才能放回去,你來這兒找我還不如找安春去!”鷺鷥嫂爭辯道:“不是這個道理,若是安春的豬,我才不管;你們抓錯了豬,那就還我,這是放到皇帝面前都說得通的道理!”李安民冷言道:“我做不了主的,你得等計生組的同志來了再說!”又對李福仁道:“你還來做什麼證明?該叫安春的老婆去結紮了!”李福仁道:“哎喲,小兄弟,你怎麼能這麼說,他兒子沒生,結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