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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梓漣抵在甘藍心口悶聲說著,震動傳導至胸骨、既而顱骨,肆意挑起甘藍關於回憶的那根神經束。
到今年秋天,她認識顧梓漣已經十二年了。她們就讀的是同一所六年制中學,初一報到的時候,甘藍的母親剛過世不久,金師傅牽著她來學校時她那小小的、無辜的模樣,顧梓漣現在也忘不掉。她們同桌了三年,做著每一對親密好友會做的事,對於喪母的甘藍來說,顧梓漣的出現,就是慘敗的藍白色校服下面唯一能照亮她少年時期的光芒。
為了不給養父母添麻煩,甘藍一直保持著名列前茅的狀態,以至於老師僅有的幾次「通知家長」的行為,都是關於甘藍在各類競賽中獲得的獎項。而顧梓漣,雖然常常被男生們簇擁包圍著,收俗不可耐的禮物收到手軟,也還是在甘藍的輔導下直接升入了學校高中部。
顧梓漣還記得有那麼一陣子,甘藍瘦得眼睛都熬摳了,升旗的時候站在隊伍裡,活像一根枯黃的竹竿子。她以為甘藍是拼命學習搞垮了身體,可甘藍卻否認說:她早已在這個知識編織的囚牢裡輕車熟路:她懂得作為一個囚犯的信條,所以做文科試題都胸有成竹;她深諳紙上談兵的用意,所以解析理科試題時總能過五關斬六將。
甘藍說,她這樣寢食難安,是另有原因。
「你那個時候,真的對我特別好,我就隨便說了句想吃巧克力,你就……」顧梓漣手上挑玩著一縷甘藍的頭髮,笑聲十分喑啞,「你就模仿老師的筆跡寫了一張出門條,偷跑出去到超市給我買了來。」
她剛剛用了漱口水,呼吸之間一股強勁的薄荷清香,可是鼻息間殘存著流連的酒精氣味,這種清醒又迷醉的奇異感官經歷,就好像乘坐在豪華油輪上慢慢沒入漆黑的深海。
「知道你沒參加高考的時候,我在家裡哭了一整天,害得爸媽以為我考得差,都快打主意給我聯絡復讀班了,結果你倒好,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就算擱在現在,甘藍也不理解那時候金師傅給她那一篩子,和顧梓漣哭成那樣的原委。她受夠了這個教育系統的折磨,想要表達自己所想,行自己所能之事,因而她選擇廚師這個受限制相對較少的行業,想找回自己先前丟失的自由。
甘藍把顧梓漣拉回沙發上坐了,開始一首一首地彈唱。顧梓漣先是坐著,後來倒在她肩上,又躺在她腿邊。甘藍則是從大拇指和食指掃弦,變為大拇指指腹撥絃,最後乾脆改用手掌悶音,直到唱完所有保留曲目。
晚飯後,甘藍在書房裡充起了一個氣墊床,顧梓漣看了,沒說什麼。
所以當氣墊床側猛地一下塌陷,隨後感知到一雙手臂圈上自己脖子的時候,甘藍也沒說什麼。
「你說,我爸媽是不是覺得我就是家裡的一快瘤子,非得把我割了扔出去才省心?也不管是人是鬼,只要是個公的,他們就能把我賣了。」
甘藍聽了,偏過頭問:「快結婚了?」
並沒有回答,如同兩年前那個夜晚,她們都假裝著對方睡著了,最後玩了一次一夜無眠的遊戲。
「婚禮就是今天吧?」甘藍的嗓子有些乾,「……這還真像你啊。」
開車送顧梓漣回家的路上,她蜷在副駕駛的座椅裡,手指撥弄著空調的轉向頭,許了兩個願望,她說:
「以後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一定不會強迫他做任何事,不逼他學不感興趣的專業,不安排他去不能勝任的職位,更不會強塞給他一個他不愛的人。」
以及:
「甘藍,下次你愛上的人,一定要比我有骨氣。」
在顧梓漣家樓下的停車場,甘藍突然問她,為什麼中學同學裡沒有一個告訴自己她結婚的事。顧梓漣說,中學同學她一個也沒邀請,因為:
「要是在婚禮看見他們任何一個人,我就會想起你,那樣我會崩潰的。」
甘藍按下鑰匙鎖的按鈕,車發出一聲「啾啾」的聲音,整個過程中,她始終低頭不去看顧梓漣,直到她發現顧梓漣腳邊的水泥地上滴落成聚的水跡。
她攬過她的頭到自己肩上,等她都哭累了,自己也沒流下一滴眼淚。
「兩年前,你就選好了這張單程票,你說你別無選擇,可是別無選擇,也是一種選擇,不是嗎?」
顧梓漣離開她的肩頭,雙手遮面地擦拭淚水。
甘藍拿開她的手,用大拇指幫著她抹,又說:
「如果他對你好,那就試著去愛吧;如果他膽敢對你不好,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
因為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