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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相見,你還是那麼美。”
“田老師!”吳侗失聲喊道。
突然,臘美轉向吳侗,右手手指如鉤,疾伸而出,一股旋風直指吳侗。儘管她不會放過這個曾經背叛她的男人,但在她面前,只要有人傷害他,她是不會答應的,他是她刻在心口的那道疤,雖然難看,一旦受到觸動,她的心也是痛的。那股旋風帶著巨大的悲憤,也帶著巨大的力量,想把吳侗整個人都撕成碎片。
旋風吹醒了吳侗,他曉得這女鬼邪氣太重,不宜正面交鋒,趕忙轉身躲開。
一白一黑兩個人影在坪地裡你進我退,你左我右,上下翻飛,這樣十來個回合,看不出勝敗,當吳侗抓住一棵苦楝樹的枝條,想翻身躍到樹上,躲過女鬼的追殺時,卻被一根短短的枯枝碰到了眼睛,他頓時感到一陣刺痛,眼前一黑,掉了下來。
“吳侗——”香草扶著吳拜坐在一棵樹下,眼見吳侗命懸一線,便尖叫一聲,丟下吳拜似要撲過去,被吳拜的手一扯,倒在了地上。吳拜眼見著這一幕,早大驚失色,只因為自己受了傷,動彈不得,但他不能讓香草也去送死,於是阻止了她。他坐在地上,悲哀地閉上了眼睛。
眼睛看不見,感覺更靈敏,吳侗剛掉下地,就感覺到那股旋風直撲胸口,他往後一縮, “譁”地一下,衣服被撕開了一大塊,整個胸膛露在外面。“完了——”他絕望地想,沒想到田之水為了這個女人,會白白地賠進一條命,而他為了田之水,也白白地陪進一條性命。絕望之餘,他猛然想起,這個為了田之水跟他拚命的女鬼,莫非就是二十年前那個命運不堪的臘美?
九
臘美,田之水,吳侗,距離懸崖都只有幾步之遙。
奇怪的是,臘美的手堪堪要抓到吳侗時,就突然停住了,僵在半空。
她呆呆地看著吳侗的胸,左邊乳頭上面那塊胎記,象一隻小小的蜘蛛腦殼,不,應該是大大的,二十年了,孩子都長這麼大了,那胎記也長大了,剛出生的時候,只有小小的蜘蛛腦殼那麼大,而現在,有銅錢那麼大了,他再看吳侗的臉,眉清目秀,有她的影子,也有田之水的影子。她的眼睛,慢慢地,流出了晶瑩的淚水。她的手,輕輕地伸出來,輕輕地撫摸著吳侗那寬厚的胸膛,在他那枚胎記上,來回地摩娑著。嘴裡,輕輕地哼起了那首歌謠:
教你歌,
教你後園砌狗窠,
狗娘生個花狗崽,
拿給我崽做老婆。
吳侗以為呼呼的風聲過後,是骨頭扭斷或皮肉撕扯的響聲,沒想感覺到的,卻是一雙溫柔的手的撫摸,聽到的卻是歌聲,他試著睜開眼,原來眼睛沒傷著,只是印堂中間被戳破了一個小洞,血正從那兒流下來。
他呆呆地看著她,蒼白的臉,晶瑩的淚,慈祥的笑容,這個幾次出現在他和他爹面前的歷鬼,此時竟清澈得象山間的小溪,散發著純淨的光芒。
這時,姚七姐來了,她看到了吳侗胸前的胎記,對吳侗說:“侗崽,你曉得她在做甚麼不?”
吳侗見是姚七姐,叫道:“娘,她是在做甚麼……”
香草驚訝地問:“你叫什麼?你叫我娘是娘?”
姚七姐對吳侗愛憐地說:“侗崽,我告訴你吧,她是在抱著她的孩子,逗著他的孩子,撫摸著她孩子身上的胎記哩……”
吳侗的心裡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喃喃自語:“娘……娘?”
姚七姐說:“是的,她才是你的娘。”
吳侗搖頭說:“不,不!我的娘不是鬼,我的娘絕對不是惡魔!!”
香草把吳拜扶過來。
吳侗把臉轉向吳拜,問:“爹爹,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是不是真的?”
吳拜低垂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吳侗又問姚七姐:“娘,是你不要我了,才編這個假話來騙我,是不是?是不是?!”
姚七姐搖頭,說:“我怎麼會騙你呢?臘美才是你的親孃,田老師就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吳侗的腦袋“轟”地一聲響,轉過身去,看著田之水:“田老師……他?”
田之水迷糊中聽了這句話,慢慢爬起來,向他們走來,他問姚七姐:“七姐,你說的是真的?”
香草拿著一個小小的黑布包的東西塞到田之水的手上:“田老師,這是吳拜老司自制的救命丸,快吞下!”
姚七姐說:“田老師,我們湘西的山嶺不曉得高低,你們讀書人的心裡不曉得深淺,你辜負了臘美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