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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除了牆壁上那些飄動著的布片,風吹過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了。他對自己說,人老了,不光是眼睛花了,連耳朵也“花”了。他決定不再理會,半閉著眼睛,繼續哼唱著。一片黑色的影子拂過,一股冰涼的風颳上他鬆弛了的臉皮,讓他感到冷徹心骨。他睜開眼,大叫一聲:“哪個?”卻發現是一片不知哪個年代的沾染著烏黑的處女血漬的布片,被風從牆壁上吹落下來,正好落在他的臉上。他手裡拿著那塊布片,猛然想起了甚麼,忙不迭地丟到地下去了。
三
房門被人輕輕地敲響,儘管敲門聲很輕,透著猶疑和膽怯,一直睡不著的寨老還是嚇了一跳,問道:“是烏昆嗎?”
門外,一個男人的聲音有些怯懦,說:“是我,烏昆。”
寨老說:“進來。”
門開了,烏昆低著頭,小步小步地往床邊走來,一點聲音也沒有。他三十多歲,長得牛高馬大,還有一臉的絡腮鬍子。在寨老面前,他就像一個女人,說話做事,無不低眉順眼。
烏昆這個時候敲門,一定是有甚麼要緊事。不然,就是借給他一個豹子膽,烏昆也不敢在這時叫他。
等烏昆躬著腰,在床前站好了,寨老才問道:“甚麼事?”
烏昆不敢看床上,只敢看自己的腳尖,說:“不是別的事我也不敢打擾你老人家,你說,只要是這個事,甚麼時候都要告訴給你……”
寨老的心提了起來,問:“又死人了?”
烏昆說:“是的,剛剛有人帶信來,這回,死的是吳駝子。”
寨老說:“又是我們靈鴉寨的,又是我們靈鴉寨的!”
“是的。還是和前面那六個一樣,也死得不正常。”
寨老不想聽了,揮了揮手,讓烏昆退出去。
烏昆說:“是。”然後,就後退著走出了屋外,把門給關上,才關得一半,寨老就說:“慢。”他就不關了,依舊低著頭,躬著腰,等待著寨老的吩咐。
寨老坐了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對他說道:“備轎,去貢雞寨。”
烏昆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頭也抬起來了,說:“寨主,你這是?”
寨主說:“去貢雞寨,請老司吳拜。”
“可是,這個時候了啊。”
“這時怎麼了?再不採取行動,就來不及了。現在死的是他們,以後死的就是我們了,是靈鴉寨所有四十歲以上的男人!”
烏昆感到很納悶,寨主說得那麼肯定,沒有一絲兒的打頓,像是鐵板上釘釘子一樣。他好象知道甚麼,而且知道得清清禁楚楚。他想問寨主,是真的嗎?但他不敢問。寨主不想說的,你問了也等於是白話,還會招他的罵。如果他自己想說,你就是不問,他也會告訴你是怎麼回事的。
果然,寨主看著烏昆那一臉困惑的樣子,說:“因為,二十年前,我們靈鴉寨所有的二十歲以上的男人,都參加了一個儀式。從現在死的人看,他們都是參加那個儀式的人,我這才敢肯定,凡是參加了那個儀式的男人,遲早,一個一個地死光!”
烏昆聽了,又怕又喜。怕的是,那是何等恐怖的一個儀式啊。喜的是,二十年前,他才十二歲,還沒有資格參加那個甚麼儀式,也就是說,他不會死於非命。
寨主繼續說道:“這降臨到我們靈鴉寨的災難,除了貢雞寨的吳老司吳拜,是任哪個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有辦法可以解除的,所以,我才要你去轎,請吳老司。”
看到寨主那又害怕又憤怒的樣子,烏昆細了聲,說:“你貴為寨主,怎麼能驚動你的金貴的身體?我們去請……”
寨主不耐煩地說:“去吧。”
“是。”
轎伕很快把轎子準備好了。
這是一頂兩人小轎。在山裡,四人以上的轎子都不便於行走。
烏昆在轎子的一側照看著,前面兩個夥計打著火把。後面也有兩個夥計帶著火銃,一行八人,往貢雞寨匆匆趕去。
隨著轎子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一上一下地顛簸,一直還沒閤眼的寨老,終於抵不住瞌睡蟲的侵擾,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經過一個潭邊的時候,從潭裡飄上來一綹冷風,直往轎子裡鑽去。
那個潭叫做龍潭,有四五個曬穀坪那麼大小。三面是陡峭的山崖,一面有路,從絕壁上,彎彎曲曲地繞過去。即使是在大白天,龍潭也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恐怖感。水深不見底,綠得發暗,大人經過時,也不免心裡發毛。孩子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