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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著扁平的鼻子,斯拉夫人的顴骨和一張由心情而定,或甜蜜、或油滑、或瘋傻的嘴。可是她不喜歡她那張臉,因為她的臉是圓的,她看著鏡子裡的臉把它稱為月亮粑粑,儘管她明明知道自己長得漂亮——大男孩不是對她吹口哨嗎?校車司機不是和她打情罵俏——把她叫做“金髮妹”嗎?他可從來不給我取個什麼綽號。
只有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媽媽不喜歡瑪利?盧來訪:她不信任瑪利?盧,她說。認為瑪利?盧也許會偷東西,或者把鼻子伸進屋子裡不歡迎她去的地方。那個女孩會把你帶壞,她說。但這些都是說來說去聽膩了的廢話,因此,我根本不愛聽。要不是怕把事情弄得更糟,我會對她說你瘋了。
瑪利?盧問我:“你就不恨她們?——你媽媽和我媽媽?有時候我但願……”
我用手捂住耳朵,不聽她的話。
希絲金一家子住在離我們兩英里開外的地方,在道路偏遠的一頭,路在那兒變窄。那時候路面沒鋪,冬天從來不剷雪。我記得他們的穀倉和黃色的貯料垛,我記得奶牛去飲水的泥濘池塘,他們春天裡攪拌的糞肥。我記得瑪利?盧說過,但願這些奶牛全都死掉——他們總是生這種那種病——這樣,她的父親只好放棄,把農場賣掉,他們就可以搬到鎮上,住好房子。我感到受了委屈。她說這番話,似乎已經把我忘了,要把我扔下。見你的鬼去吧,我小聲說道。
我記得希絲金家廚房升起的裊裊炊煙從焚燒木材的爐灶裡升騰而起,直上冬季的雲天,像你吸進的一口氣,越吸越深,越吸越深,最後漸漸沒了。
後來,那座房子也沒人居住了。但是隻封了幾個月——銀行把它拍賣了(原來,希絲金家的農場大部分是銀行的,連那些奶牛都是。所以瑪利?盧關於這一切的想法全錯了,而且一直矇在鼓裡)。
鬼魂出沒(3)
我寫作的時候,聽得見玻璃破碎的聲音,覺得腳下踩著玻璃。從前,有兩個小公主,兩姐妹。她們專門做大人不許做的事情。——鞋子底下可怕的脆響——滑得像水一樣——“有人在家嗎?嗨——有人在家嗎?”廚房的牆上用大頭針釘著一張舊日曆,一張褪了色的圖畫,上面畫的是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他身上穿著一件血跡斑斑的白色長袍,垂著的頭上插著刺。瑪利?盧打算嚇唬我,使我相信屋子裡有人,於是我們兩人又叫又笑跑到外面安全的地方,嚇得魂飛魄散地大笑。事後我始終鬧不明白究竟有什麼可笑,我們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把殘存的窗戶打碎,猛搖樓梯的扶手,要把它們搖松,低著頭跑來跑去,以免蜘蛛網粘到臉上。
我們當中的一個發現一隻死鳥,是一隻八哥,躺在曾經是客廳的地方。用腳把它翻過來——鳥的眼睛睜著,平靜而一本正經地朝上望。麥麗薩,那隻眼睛對我說,默默地、可怕地對我說,我看見你了。
那是在老敏屯家,石砌的房子,房頂坍塌,階梯破碎,像古老的圖畫書裡畫的東西。從路上望過去,好像房子很大,可是當我們進去察看的時候,卻大失所望:並不比我自己的家大多少,樓下只有四個房間,樓上另外還有四間,一個閣樓,陡峭的天面,屋頂的一部分已經塌了。穀倉往裡倒塌;只有基礎還是堅實的。土地多年前賣給別的農場主。屋裡好長時間沒人住。人們管它叫敏屯宅院。位於鄂爾克河畔。瑪利?盧的屍體最終就是在那裡找到的。
讀七年級的時候,瑪利?盧交了一個本不該交的男朋友,這事除了我,誰也不知道。這男孩年齡比她大,輟了學,給農場打工。我覺得這人有點兒遲鈍——不是說話,他說話倒是挺快的,很正常。是他的思維方式。他大約十六七歲,名叫漢斯。他有一頭像掃把棕毛一樣捲曲的金髮,一張粗糙而佈滿色斑的臉,一雙愚弄人的眼睛。瑪利?盧對他如痴若狂,胡亂模仿鎮上的大女孩,說什麼對某個男孩或年輕男子漢“如醉如痴”。漢斯和瑪利?盧親吻,在敏屯宅院後面的墓地廢墟里,在河畔,在希絲金家車道旁邊的沼澤地裡的草叢中親吻,他們以為我沒看見。漢斯從他兄弟那兒借了一輛車,一輛破舊的老福特,前面的緩衝器用電線捆著,腳踏板颳著地面。我們在路上走著走著,漢斯從後面按著喇叭趕上來停下,瑪利?盧爬上車,可我卻跟在後面走,知道他們不想跟我在一起。讓他們見鬼去吧。我寧願獨自行走。
“你就是嫉妒我和漢斯,”瑪利?盧毫不留情地說,我不回答。“漢斯討人喜歡。漢斯好。他不像人們說的那樣壞。”瑪利?盧用虛假的聲調說。這種虛假的聲調是她從鎮上年齡比她大、招人喜歡的姑娘那兒撿來的。“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