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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確實無法避免,”他說,“但是大多數時候,那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散亂的長髮可以遮蓋臉上的表情,低垂的睫毛能夠掩藏眼底的神色,用沉靜而緩慢的語調語無倫次說著話的自己,不知道想要表達的究竟是什麼。
“沒有人逼著我做,僅僅只是自己的選擇。”
守護母后也好,搭救流筠也好,保護甫子昱也好,這些都不是非做不可的事。
沒有人逼迫,也沒有人期待,僅僅只是自己的選擇,所以對於結果,也沒有必要要求太多。
“所以無赦,我也並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樣難過。”
或許曾經的自己確實為了某些事情難過吧,但不知從何時起,大約是隨著時光的流逝,那些微不足道的難過就慢慢地湮沒了輪廓。
然後看著註定會讓人失望的事情一件件發生,除了偶爾會覺得疲倦,其實並沒有太多其他的感覺。
沉默下來之後周圍就一直沒有人說話,可是投放在身上的視線卻不知何時增添了重量,沉甸甸地壓下來,令人透不過氣。
杪冬抬起頭,順著那道最為灼熱的目光望過去,然後對上了那個人銳利的,比夜色更為深邃的眼眸。
許久不見的帝王就那樣靜靜地佇立在黑夜中,修長挺拔的身姿被冰冷而耀眼的光芒包繞著,緊抿的薄唇,濃黑的髮絲,俊美卻沒有一絲人味的面容……似乎身體的每一寸都在訴說,他可以譏誚地笑著,將任何事物毫不留情地踩在腳底。
時間似乎有那麼一剎那的停滯,空氣沉澱下來,然後下一瞬,風又呼得一聲化開,隨之黑髮肆意地飛舞起來,杪冬微微眯起眼,看著那個不容逼視的帝王在凌亂的髮絲中逐漸模糊了面容。
不可思議。
或者說是沒有真實感。
即使無赦再怎麼強調,當真正看到帝王親自追過來的時候,杪冬還是產生了一種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的疑惑。
什麼時候開始,失勢的皇子可以重要到這種程度?
站在權勢尖端的帝王,那份心思尋常人等果然還是揣摩不透。
“父皇。”
杪冬悄悄調整了一下身體的角度,將無赦攔在自己身後。
他說:“不如將我從皇籍中除名吧。”
少年稍稍仰起臉,露出他那雙隱約接近琥珀色,乾淨得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眸。
順帝的手狠狠地震了一下,他死死盯著少年,緊抿的薄唇微微顫動著,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可又不得不壓下種種洶湧地翻騰著的情緒,最終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杪冬又慢慢地低下了頭。
“我並不想爭什麼,”他說,語調因為疲憊而帶著些微的漫不經心,“或許你不相信,但是帝王之位,太子之位,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東西。”
“我不會去和甫子昱爭權奪勢,也不會為秦氏一族報仇……如果父皇擔心這些,不如將我從皇籍中除名吧,把我貶為庶人,我可以發誓此生不再靠近皇城一步。如果這樣不夠,也可以將我流放到邊境,或者離開這個國家,走得遠遠的……”
“夠了!!!”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
杪冬茫然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望向順帝的眼眸中露出些許疑惑。
帝王向來是優雅高貴,從容不迫的。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從來讓人猜不出他的喜怒,又曾幾何時,會像現在這樣歇斯底里地怒吼?
“有時候我覺得,你才是真正冷漠無情的那一個。”
那個人深深地吸著氣,似乎在拼命壓抑著什麼,濃墨色的眼眸裡也翻湧著各種複雜的情緒,雖然看不出具體如何,但總的來說,好像都是些令人痛苦的東西。
杪冬怔怔地垂下眼簾,沉默片刻,喃喃道:“或許吧。”
他蹙了下眉,面上露出一絲倦意:“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無赦死,還有林墨庭魯青以及酒肆裡的那些人……我不知道怎麼做父皇才能放過他們……他們只是聽我的命令辦事,所以我想,如果我失去皇籍,那麼父皇或許可以不再把他們當作是威脅,給他們留條生路……”
一直沉默不語的無赦忽然笑了一下,他瞥了順帝一眼,滿臉的譏誚與不屑。
順帝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沉聲道:“其他人怎樣我不管,但是這個無赦,他必須死。”
“……一點餘地都沒有嗎?”杪冬問。
“一點餘地都沒有。”
杪冬靜靜地站在那裡,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