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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斤和於小蓮出去之後,房間裡很安靜。
但老範的腦海裡很嘈雜,甚至很混亂。
眾多的聲響,混雜在一起,有熱鬧的吆喝聲,有轟鳴的機器聲,有清脆的打樁聲,有粗暴的打砸聲,有刺耳的鳴蟬聲,甚至還有震耳欲聾的口號聲,以及聲嘶力竭的批鬥聲——
這些聲響交織在一起時,老範眼神恍惚而迷離,很快回到了當年的記憶中:
當年,自己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十里村也不叫十里村,而叫靈水村。
一個夏天的午後,範老爺子把一個比自己年齡稍長的男孩帶回家來,說是本家親戚,來自幾百公里外的青*州市。
範老爺子還介紹說,他叫範文青,正在青*州市一中讀高二呢。
不過,其後的日子裡,這個叫範文青的本家兄弟,卻不怎麼理會當年的老範,凡事還喜歡獨來獨往。
再後來,事情變得蹊蹺起來。
一日傍晚,範老爺子把老範叫到書房,手裡捏著一根枝條,語氣相當嚴厲地交代:“我兒須牢記,你並非為父的獨子,還有一個親哥,他姓範名文青,早年送到遠房親戚家寄養,而今回到家來,也算親人團聚。外人若要問起,你就如是說,聽見沒有?再者,你文青哥剛返鄉,人生地不熟,你要時時處處照顧他,袒護他,若有半點閃失,莫怪為父對你施以責罰!”
也就是說,前些日子還是本家親戚的範文青,一轉眼就變成了自己的親兄弟,還是自己的大哥。
但老範沒有說出心中的疑惑,乖巧地依照範老爺子的話,時刻照顧著範文青。
那時候啊,範老爺子不僅在家說一不二,還是村子裡公認的文化人。
他平時喜歡誦讀文字,廢寢忘食,樂此不疲。
家中更設有書房,備有文房四寶,還寫了一手好字。
每逢春節,範老爺子便帶上文房四寶,挨家挨戶登門拜訪,為全村人寫下喜慶的免費對聯。
範老爺子還有一大能耐,深為鄉親佩服,那就是能說會道。
張家婆媳不和,李家父子矛盾,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範老爺子的身影便會出現。
據說,只要是範老爺子出馬,矛盾雙方十有**都給面子,問題基本能得到有效解決。
而且,範老爺子處理起矛盾來,有時能不近情面地斥責,有時能和風細雨地安慰,甚至能把笑的說哭,把哭的說笑。
不用說,對範老爺子的話,老範那會兒是言聽計從,不敢有半點怠慢。
以後的日子裡,儘管範文青對自己依舊不怎麼理睬,老範也謹記範老爺子的交代,用心照看範文青的生活起居。
又一日,尾隨範文青去十里鎮,正逢熱鬧的遊街。
一不留神,發現那範文青跟著一頭戴高帽又被五花大綁的人瘋跑,嘴裡還不停地說什麼“父親——父親——”之類的胡話。
奈何,人群擁擠,兩人最終都被擠翻在地上。
便是在爬起的間歇,老範目睹了那微微抬起的蒼老臉龐,以及那頂高帽上的兩行毛筆大字:反革*命分子——關岳雷。
出人意料的是,某天半夜時分,迷迷糊糊地起來解手的老範,不經意間卻在半敞的房門外,見到了那張蒼老臉龐:沒錯,就是他,那個被範文青喚作父親的關岳雷!
這叫他當時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有些事,範老爺子一定瞞著自己,而且是非常特殊的事。
比如,這個叫範文青的人,壓根就不是自己的大哥。
後來的幾年時間裡,日子倒也太平。
唯一叫老範感到奇怪的是,那個叫關岳雷的人,被拉到鎮上游*街示眾的次數,似乎越來越頻繁,有時甚至可以說是轟轟烈烈。
以至於有一天,村裡的廣播突然叫嚷一條訊息:萬惡的反*革*命分子,資*產階級敵人潛伏在省委省政府裡的第1號特*務關岳雷,於今天上午5時左右,畏罪自殺。他的一生,是與人民為敵的一生,是——
也就是那一天,向來喜歡誦讀文字的範老爺子,把家中的全部書籍付之一炬,甚至還把書房中的文房四寶砸得七零八落。
印象中,範老爺子發這麼大的火,還是頭一次。
而且,其後的幾年,範老爺子的身體,可謂每況愈下,並在一次劇烈吐血之後,把兒子再次叫到跟前,斷斷續續地作了最後的交代,具體意思是:
第一,範文青不叫範文青,而叫關文青,他的父親叫關岳雷,生前是省委省政府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