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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哥,你等著!”馮爺說著,便步擰腰,順著院牆上了房。
北京的衚衕通常都是院挨著院,房連著房。從這個院上房,能走到另一個院。馮爺仗著腿腳靈便,三步兩腳地爬到了那家的房頂。見那隻“點子”站在瓦上正四處張望,馮爺從兜裡掏出了一把紅小豆,往房頂一撒,三逗兩逗,那隻“點子”走到了馮爺跟前,他一縱身,伸手捉住了它。馮爺自然得意,就在他手裡攥著鴿子,從房上往牆頭跳的一剎那,腳底下的瓦松了,身子一滑,“咕咚”一下,摔了下去。
巧的是房簷下有個瓦盆做的大魚缸,他的身子正好落在了魚缸裡。“叭嚓”一聲,魚缸碎了,他卻撿了條命。不過這下也摔得不輕,受了大驚,手一鬆,鴿子也飛了。
“誰呀?這是……”院子的主人聞聲從正房推門出來,喊了一聲。
馮爺的“陰陽眼”左右一翻,那隻大眼定睛一看,敢情是錢大江的爸爸錢顥!這時馮爺才知道原來這隻鴿子落到了錢大江他們家的房上。
“呦,是你呀!”錢顥當然認識馮爺。見他趴在地上,胳膊腿見了血,疼得直哎喲,趕緊上前把他扶起來,攙到屋裡,搽藥止血。
“怎麼樣?用不用帶你上醫院?”錢顥見他摔成這樣,動了憐憫之心。
馮爺揉著屁股,咧了咧嘴:“不用,我……我沒事兒。”
錢顥看著馮爺怪模怪樣的勁兒,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道:“你這個小傢伙可夠經摔的,從房上掉下來愣沒事兒?不會是在我面前逞能吧?”
馮爺騰地從椅子上坐起來,一挺胸脯說:“真沒事兒,錢大爺,不信您看呀!”
他在原地跳了跳,哪知道他胯骨軸兒脫了臼,疼得他哎喲一聲,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錢顥一看馮爺癱在地上,一時不知所措了。三女兒小湄聞聲跑過來,幫著父親把馮爺從地上攙扶到床上。爺兒倆正合計著怎麼告訴錢家的人,把他往醫院送。大哥敲開了院門,進了屋。原來他讓馮爺上房逮鴿子,半天不見他回來,順著衚衕,挨著院門打聽到這兒。
大哥見馮爺摔得拉了胯14,疼得直哎喲,扭過臉叫過小湄:“三丫頭,麻煩你到衚衕口兒的理髮店,把潘二爺給請過來。”
“哎。”小湄答應著,轉身出了門。
潘二爺的大號叫潘來喜,從小跟他爸爸老潘頭學剃頭。老北京的剃頭匠不光會剃頭、理髮、刮臉,一般的師傅還會按摩、接骨。那會兒,剃頭的講究整容行文武不擋“十六技”。哪“十六技”?即:梳、編、剃、刮、捏、拿、捶、按、掏、剪、剔、染、接、活、舒、補。梳、編是梳髮編辮兒,剃是剃頭,刮是刮臉,掏是掏耳朵,剪是剪鼻孔裡的鼻毛,剔是清眼,俗稱打眼,染是染頭髮,接是接骨,捏、拿、捶、按就是現在的按摩,活、舒、補就是舒筋活血補碎的正骨手術。
早年間,沒有專門的骨傷科醫院,大醫院也沒有骨傷科,人們傷筋動骨,一般要找剃頭匠,別說老百姓了,就是宮裡的皇上磕了碰了,也找剃頭的。當然,宮裡給皇上剃頭的都是太監,因為一般人不能在皇上的頭上動刀。給皇上剃頭的地方叫“按摩處”,給他們剃頭理髮的剃頭刀也不一樣,是用兩層竹片夾著刀片,只有二分寬的刀刃露在外邊,因為皇上怕死,提防剃頭的太監御前行刺。老潘頭的手藝就是跟宮裡的“按摩處”,給皇上剃過頭的太監學的。
老潘頭當年挑著剃頭挑子走街串巷,在西城一帶很有名。後來老潘頭腦溢血死了,二爺潘來喜接了他的班。北京解放以後,街面兒上已經看不見剃頭挑子了。潘二爺最初是手裡打著“喚頭”下街找營生。上世紀六十年代,手藝人成立合作社,幾個剃頭匠帶著幾個徒弟湊到一起,在衚衕口兒開了個小理髮店。周圍衚衕的人除了到這兒剃頭理髮,平時誰有個磕碰,傷了筋動了骨,都來找他們。當然主要是找潘二爺,他的手藝最好。
潘二爺年輕時也玩跤,跟馮爺的大哥常穿著褡褳在墊子上摔打,倆人拜的是同一個師傅,關係非同一般。
小湄連跑帶顛兒地到了理髮店,一看潘二爺正在給人刮臉,她喘著粗氣說:“潘二爺,馮家的老三從房上摔下來了,在我家趴著呢。”
“這小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怎麼搞的?你讓他等著,我這就過去。”潘二爺聽說馮爺摔傷了筋骨,麻利地給顧客拾掇完“門臉兒”,撂下手裡的傢伙什兒,便緊跑慢跑地來到錢家。
潘二爺的接骨技藝確實名不虛傳,他的兩隻手像是探測儀,捋著馮爺的腰一摸,便找準了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