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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世那麼長。
他曾對我說,“覺年,我既已擔當起狐狸一族的族長,就需得對狐狸一族負責。”說完他穿上那件放置得染上塵埃的戰袍,和他的族人一同去殺我至親的一門,至今我爹爹和孃親仍舊生死未卜。
如今他為著他族裡的人,我想,他應該會要了我的命。
相公睜開眼,聲音帶著些許疲憊,卻很清醒,沒有一絲的猶豫。
他左手覆上我的眼,溫熱從他的手心傳到我的眼瞼上。我竭力控制的眼淚洶湧而出。
他說,“覺年,你不要看。”
四周圍著密密麻麻的狐狸,巴不得我早點死的狐狸長老們,在一旁看好戲的詩娘,同情我受過我小恩小惠的零散狐狸,那麼多人的那麼雙眼都看著,但他卻叫我,不要看。
下一秒,我只覺著有鑽心的痛。憑著和他相處那麼久的直覺,我知道,他是用那把扇子,化作利器,穿透我的心肺。
那把扇子,一向是他使得最順手的器具。隨手就可以在我的心口戳上大洞,鮮血淋漓。
我忽然記起出門前孃親淚流三尺的囑託,覺得自己蠢笨至極。
孃親曾對我深明大義又曉之以理,說,“小年啊,跨物種戀愛註定是沒有好結果的。更何況你自小出生在滅妖世家,而他又是那九尾玄狐,你這一去,孃親註定再見不到你。”
彼時孃親緊緊攥著我的手,我一步三回頭,千萬般不捨得,但終究還是走了。
沒想到竟被她一語成讖。
我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心肺都糾結起來,我卻沒有躺下,只是站直了,堅持用手把他覆在我眼睛上的手輕輕拂去。
我看見他痛苦萬分的閉上雙眼,似乎雙手都要使不上氣力。
我看見我的鮮血染遍了他的扇子,那上面還有他親手為我寫的小楷。
——“猶記覺年豆蔻梢,雲屏燭影映妖嬈。雙雙入得紅綃帳,平平仄仄仄仄平。”
彼時我並不曉得平仄究竟是個什麼意味,羞紅了臉問他,相公挑起眉笑笑看著我,一扇挑起我的衣襟,眼裡有化不開的溫柔,依偎在我耳邊低語,“……詩書裡便是這般講的。”
平平仄仄仄仄平,愛愛恨恨恨恨愛,也無因果也無塵……
記憶紛至沓來,左右搖擺。那頭的他與這邊廂的他的影子疊在一沓。一時之間,天旋地轉……
扇子的一端已經被我的血染紅,紅紅白白霎是好看,我視線模糊,只覺得上面那句“猶記覺年豆蔻梢”裡的“覺年”好似被血浸透糊開了一般。
痛,鑽心的痛,但我還死不了。死死咬著嘴唇,相公沒有再睜開眼睛,只是手形一變,扇子就在我胸口裡生生轉了一圈。心肝脾肺腎好似都要被攪爛攪碎,我堅持不住,嘴裡溫熱再咬不住,啊的一聲,竭然吐出一口鮮血來。
相公的衣襟上的紅像潑墨山水畫那樣宏偉壯觀,深深淺淺都是我的血。
我至死都不瞑目,雙眼睜著,像是想要把他嵌入我的眸子裡。我拼盡了力氣來愛著的,也不過是這麼一個不用眨眼就能夠殺死我的人。
我結束我的一生,只為了在瞳孔裡儲存他的倒影。
相公鮮少有心跳,相公的血很涼,我終於曉得,他對我從沒有過真心。
他與我在一處,不過貪我神經大條沒有心眼,日子過得糊塗有趣罷了。
我卻以為,遇上他,窮盡我所有的運氣。
意識潰散之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來。
我尚記得大婚的前一日,詩娘邀我一同賞花。那日太陽正好,餘光瀲灩,照在她臉上只覺得她像個嬌媚動人的小姐。
而我站在她身旁就像一位不入流的小丫鬟一般。果然同人不同命,同傘不同柄麼。
她邀我賞花,卻只一味的望花興嘆,“你可知這花雖美,花期卻甚短。有江湖術士常道,一期一會,你可知何解?”
我書讀得不多,當然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她笑得駭人,手中執著剪子,手上的丹蔻比牡丹花還要紅豔哪,卻只是那麼一揮手,花已盈盈握在手中。
我拍手,像往時一樣稱讚她,“不錯的幻術。詩娘,你又進步了。”
她向我渺渺一笑,“‘一期’表示人的一生;‘一會’則意味僅有一次的相會。本是茶道用語,說的是有時喝茶,也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作為主人應盡心招待客人而不可有半點馬虎,而作為客人也要理會主人之心意,如此,賓客盡歡,倒也是一件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