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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的小手從微顫到顫慄不止。
我鬆開阿朗。
就見這小小的人兒走向他的父親,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沉毅從容,漂亮的小臉上,睫毛顫若蝶翼。
慕容越緊盯著阿朗,滿是震驚、震驚、震驚。
阿朗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慕容越雷擊一般,僵坐著,任阿朗拜下去,又站起來,走到他的身旁,爬上膝頭,摟了他的頭頸,親在他的臉上。
“朗兒……”這一親,終於親醒了慕容越,他低喊一聲,聲音熱烈而哽咽,他渾身輕顫緊緊摟著阿朗,文秀溫雅的臉上,淚水一下子流下來,奔流歡悅,激動無限。
那柔美尊貴的婦人,站起來,跑過去,長長的裙裾差點絆倒了她,幾步路,被她走得環佩作響,凌亂踉蹌。
禮儀全拋到了天邊。
此時,她只是一位狂喜的母親,淡施的胭脂,被淚水衝得縱橫模糊,可滿溢位來的歡喜、愛戀,使這張臉別樣地明亮耀眼。
清華殿前,那位老管家兀自撩起衣角,飛快地擦著怎麼也擦不完的淚,同樣擦不掉的,還有不斷冒上來的笑。
站在前殿,看著他們一家三口,我的心被欣慰充塞,可慢慢地,欣慰消退,酸澀悵惘潛上來。
簡府裡向來是平靜而又清寂的;簡寧的心裡總有濃郁難化的憂愁;而我,從沒有讓他由衷地開心過吧,他為我,總是擔不完的心思。
想起他極清秀而書卷氣的臉,想起他身上薄荷的微涼,想起他時常被我攔腰抱住纏著似無奈實歡喜的笑容……
我要如何做,才能令他真正舒懷?
衣袖被人輕輕地拉了拉,回過神,卻見阿朗正小心看著我,烏黑清亮的眼睛裡,擔心詢問之意明顯。
“沒關係,阿朗,”我彎下腰,撫一撫他的小臉,“我是在高興。”
抵了他的耳朵,我小聲補一句:“剛才進來時阿朗裝得好像啊。”
他漂亮的小臉紅了紅,不說話。
“安王爺,”我笑著拜下去,“簡非無以為壽,恭祝安王爺壽共松椿,歲歲年年,皆同今朝。”
“簡非——”他站起來止了我的動作,一把將我擁抱住,“簡非,他日但有難題,只管吩咐。”
低沉溫潤的聲音,帶著不曾平息的顫抖。
我笑起來:“安王爺,簡非現下就有一個難題,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一怔,大笑著鬆了手。憂鬱之氣全掃,清癯文秀的臉上,霎時間倍添爽朗英睿之色。
坐在馬車上,我告訴慕容越阿朗還不曾肯開口說話,只怕歲考無法如願。
他笑起來:“簡非,三十年來,我今天最開心。歲考我們只是去應個景,贏不贏的,我還不曾放在心上。”
“皇上要簡非贏了這場歲考。”
我輕輕撫著阿朗的背,他溫馴地依在我身邊,聽到這句,抬頭看看我,又垂上眼睛,沉默。
昊昂皇宮向西延伸,在陵陽山上建有麟德殿,年年宗室歲考皆在此處舉行。
一路嚮慕容越打聽歲考的事。
他告訴我慕容皇室包括閒散宗室在內,共五十七戶。今年適齡的宗室子弟大約有三十七人,一般按年齡自長至幼,參加考核。歲考結束,賜宴宴請宗室諸人,皇上會到現場,與諸人同樂。
“我們家阿朗除外,四年來,他都排在最後參考。我想,今年也不會例外吧。”最後他淡淡一笑。
我們到時,殿外廣大的空地上,已停滿了車馬。
麟德殿樸實無華,門窗殿梁無一雕飾,一派莊重大方。
按等級劃分割槽域,慕容越一家安置在裡面東首上位,臨近帝皇的位置。
裡面原本笑聲說話聲不斷,見到我們進去,漸漸靜下來,靜得詭異。
“一年不見,安王您越發清健,世子更是穩重出色,今日歲考定有驚人表現吧。”一人笑著上前一揖,旁邊幾人皆微笑相對,眉目之間,十分含混不清。
慕容越微笑道:“承禮王吉言,謝過。”
霍,這禮王果然很知禮,我在心裡搖搖頭。
那禮王一臉親厚的笑容,彎腰愛撫地拍拍阿朗的頭。
阿朗垂睫,任我牽著手,面無表情,睡著了一般。
我心底暗笑這小傢伙會裝,惡作劇般捏捏他的小手,他偷偷蜷起小手指,在我掌心撓癢癢,臉上卻不動聲色,睫毛動也不動。
“慕容靜,快來見過安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