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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來,鮮少見他有真正的歡容;好不容易太上皇回來,如今因為我,可能還要累他餘生寂寞。
該如何做,才能彌補這一切?
思來想去,除了越來越濃烈的不安之外,別無結果。
“那平安公主呢?”
強抑下對簡寧的愧疚之情,終於問了一個堵在心頭好些天的問題。
我站在窗前等待答案,手心裡微微滲出汗來。
“她不知從何處得知我喜歡男子的事,在宮中鬧得很厲害。另外,由於簡相的堅決反對,所以太上皇收回了成命。平安公主現已許給了柳巨伯。”
這訊息只怕是他自己有意傳進宮去的吧。
我在心底微笑。
轉念間想起英爽灑脫、絲毫無文人迂腐氣的柳巨伯,不由替他高興。
不過,事情似乎解決得容易了些?
我疑惑地看了看明於遠。
他微嘆一聲:“瞞你不過。我收回了辭官的表章,答應皇上三年之內不提身退之事。簡非,我……”
我一滯,轉眼看到他滿懷歉意的樣子,忙笑著打斷了他:“先聽我說。這些天我考慮得最多的,是我們的未來。蓮花峰上這段時光我已經很滿足了,雖然我真的希望能這樣簡簡單單的生活下去。可人不能太貪心太自私。我想通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哪兒都一樣。所以,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必不會像從前那樣任性著要離開。”
明於遠看了我許久,眼神由驟亮而轉沉鬱,最後竟是難辨悲喜。
怎麼了?
他走過來,與我並立窗前,慢慢開了口。
“簡非,我其實在等一個訊息,算算時辰,它也快到了。如果事情好的話,三年後我必會和一起你離開。如果不好的話,如果……”
他突然停了下來,眼神微凜,似突遇某種危險般,渾身氣勢陡張。
我心一緊。
是什麼猜測竟令他如此?
肯定不是政事,他為官十幾年,向來是心有成算、遊刃有餘;是自身的處境?聽他剛才的話,應當不是;另外,他立身朝中,始終清醒處事,絕非那種令人君有威脅感的權臣,況且以他的智慧,謀身肯定綽綽有餘;難道……與皇上有關?
我忽然渾身發冷。
“別多想,簡非。”他一把擁我入懷,“事情也許不是我所擔心的那樣。如果真是……我定會在你身邊。”
那他在擔心什麼?
想了想,我說:“你放心,這次回去後,不管多難,我都會說服皇上放下執念的。不過,你得幫我。對皇上,我真的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簡非,從阿朗到芬陀利國的事,你看不出皇上是在有計劃地磨礪你嗎?西景國歸來之後,簡相與我幾次談及你淨而易碎的性格。相府雖然防範森嚴,但百密總有一疏,到時候你要再出個什麼事,很難預測你會是什麼反應。皇上顯然也注意到了,他比我們果斷,我們還在猶豫的時候,他已把你推到事情裡去了。”
說著,他眼微眯,不知在想什麼。
竟令他們如此為我擔心。
我聽後,半天不知說什麼好。
第一次冷靜地回望那夜的經歷。
想起養傷期間,在裴伯玉的書房中反覆寫的一句“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不禁汗顏。
那點挫折算什麼?鍾離恆加諸我身心的種種折磨,如今看來,都是可以笑著挺過去的。
“山溪愛惜自身的乾淨,就永遠到不了海洋”,明於遠勸我的這一句,確實很有道理。
可憐當初我竟然一味地想著逃避。
……只有同心蠱。因為它所帶來的惡夢般的印象太過刻骨銘心,現在想來,仍然心有餘悸。
“想什麼了?臉色突然這麼蒼白?”
我自嘲地笑了笑:“同心蠱。當時要是解不了,很難設想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明於遠眼底一暗,欲言又止。
怎麼?
他沉吟半天,終於開口:“簡非,這件事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讓你知道為好。”
聽他說得如此慎重,我不禁緊張起來。
“聽我說,簡非,”他聲音低沉,語速緩慢,似乎在斟詞酌句,“……同心蠱,何太醫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是移蠱。能解它的,只有制蠱人。可是連鍾離恆都無法說清制蠱人下落,而當時你的身體狀況已經拖延不得,因此只得採用權宜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