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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溫潤的臉龐,看著他燭光下黑亮的眼睛,看著他身上濃濃的書卷氣,不自覺地走上前去,依偎在他帶著清涼薄荷氣息的懷抱中。
“你要什麼做生日禮物,我的沉默的小丫頭?”家明曾問過我同樣的問題。
我並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家明說:“把你到我家的這一天做為你的生日,好不好?”
於是我有了十一年來第一個生日。
家明開車載著楊媽媽和我去郊外。
雲輕風淡。芳草萋萋,紅樹欲沸。
春光如海。
車中的我,卻滿懷害怕,害怕一夢醒來,一切成空。
不曾想世事果如此,未轉頭時皆夢,轉頭已空。
簡寧輕擁著我:“非兒,你怎麼了?過去鬧得一日不得安寧,現在又安靜成這樣。不會是因為齊將軍……”擁著我的手臂一緊,一種陌生的溫暖點點滴滴落在心頭。
“你喜歡現在的非兒,還是以前的?”在他的懷中,我悶悶地問。
“……”良久,簡寧輕嘆一聲,“府中這大半年來太安靜了,真有點不習慣。不過也好,也該收收性子了。生辰過後,想替你找個先生教你寫字、讀書,可好?”
“讀書?”我問。
“是啊,相府的孩子不能目不識丁吧,不然……”簡寧有些擔心地似勸非勸。
“那,能不能再學些別的?”我抬頭望向他。
“哦?你願意學?”簡寧濃黑的雙眼裡是欣喜與不確定。
“嗯,非兒不想再成為相府的笑話。那天在齊將軍府……”
我不知道後來人們如何笑傳這件事,但從環兒那天透露的話音,最起碼朝堂上,簡寧有一個強大的對手——國丈。
緊了緊環著我的雙手:“那你想學什麼?”
“字、書、畫、琴。”
有人說過,如果人有回頭路可走,絕大多數都會成為天才。
如今的我,可是在走著回頭路?
字畫琴,都學過,十分十分用功地學過。事實上,家明讓學的東西,我總會用力以赴。
一開始怕學不好,會被送回去。那種陰暗潮溼沒有盡頭的日子,彷彿已是心的一部分,寒冷難化。
他給我找來最好的老師。
我在自己的書房裡,一遍遍地臨著各家字帖;畫著寫意山水;一遍遍地演練古琴。
自春到夏,從秋歷冬。
潮起潮落,浪飛浪滅。
我所有的課餘時間。
並不覺得寂寞。
因為後來,家明檢查我的這些功課時越來越深的笑容,是我最大的補償。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也會有深刻的愛。
我是那樣的愛他。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非兒,非兒?”簡寧輕拍我的背,“可是累了?”
“沒,”我悶聲,“爹爹,你答應不答應?”
“你想學,為父求之不得。”簡寧笑著說,“只是記住,學習要耐下性子,對先生要謙恭有禮。”
“非兒記下了。”我點點頭。
“呵呵,”簡寧拍拍我,“趁這幾天,想玩就玩吧。”
冬夜清冷的月光。
無邊寂靜。一室虛白。
在寬大的床上,漸漸睡去,夢裡似乎並不十分寒冷。
四、人生再少
四、人生再少
關著綠紗窗一扇,吹鈿笛,是伊麼?
悵年光、一往蹉跎。
啼鳥驚夢,一窗晴光。
坐在窗臺下,環兒替我梳理頭髮。
飛雲崩雪已在院中小跑,呼著如霜白氣。
心念一動,“環兒,府中有松子糖嗎?”
“什麼糖?松子?什麼松子?”環兒又是一臉迷糊。
“算了,把那幾個摘桑葉的家丁帶上,一會兒到最近的山上去轉轉。”
環兒領命而去。
我與環兒坐馬車,家丁們騎馬,進山。
秋後成熟的松塔,有的還掛在紅松枝頭,有的已落在地上。教他們認清松塔後,不到半個時辰,已裝滿兩籮筐。
回去後,教他們剝松子,敲外殼,取松仁。
環兒帶路,來到廚房。
喊來廚房管事與主廚,叫人取來一升玉米。
雖然他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但是還是一一執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