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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靈(1)
文/虎鳴
我是神童
我在孃胎裡整整呆了三年,三十六個月,然後才和大家一樣一朝分娩。這樣的事古往今來就這麼一例吧,然而它確實是真的。
“懷胎三年,生的時候卻好快好快,醫生讓我做深呼吸,我就做,一邊深呼吸一邊使勁,只做了五六個回合,你就像一把大泥糰子,咵嚓一聲,熱乎乎地衝出去了。後來就聽見醫生剪了臍帶,再後來就是噼啪兩聲,接著就聽見你哇哇哇哭了。‘兒子!’醫生喊著說,我問:‘大夫你快幫我看看,胳膊腿子全著沒有?’醫生說:‘好好的,該有的都有了,該沒的都沒有!’我說:‘快讓我看一眼。’於是醫生把你倒著提起來,懸在我眼前,我一看就忍不住大聲哭起來,肚子疼得要死的時候都沒哭,這陣子才哭了。我哭是因為我放心了,我心想,懷胎三年,既然不是怪胎,那隻能是神童了。”
媽媽沒說錯,最晚從半歲開始,我就是名滿賓州的神童了。四個月零八天的時候,突然毫無預兆地開口說話了,我說的第一句話不是“爸爸”“媽媽”什麼的,而是“大天空”,這事兒,媽媽那本《末末成長記》裡有記錄:
1987年5月6日
今天是末末第一次出遠門,我們坐著姥爺學生的車。到了郊外,姥姥抱著末末下了車,我揭開末末臉上的紗巾,看見末末一眨不眨地睜大了眼睛,小臉被天空映得藍藍的。姥姥要扶他坐起來時,他盯住天空不放,可姥姥還是把他扶起來了,他變得有點急了,小嘴憋得鼓鼓的,稍稍有些發紫了,顯出一種受驚的樣子。我慌了,趕忙接過他,問:“怎麼了寶貝?”他好像聽懂了,盯著蔚藍的天空,緊緊地縮著小肩膀,像是被什麼東西震住了,憋了好一會兒才憋出幾個字來:“大,大天空!”真真切切,就是這幾個字,口氣裡似乎有恐懼,又似乎純粹是驚歎。我腿肚子都嚇軟了,這小祖宗,還沒叫過一聲“媽媽”,突然就會說“大天空”了。“大”和“天空”是兩個詞呀,從來沒給他教過的,況且,兩個詞加在一起已經算一個句子了,莫非我真的生了個神童?我們都有點驚慌失措,這時,姥爺說有的孩子有語言天賦,語言能力發育較早,這不奇怪。平常不說,並不代表平常沒思維。“大天空”三個字是合乎他的思維邏輯的。平常在城市裡,高樓大廈林立,看到的天空總是很小,突然看見了完整的天空,他可能以為天空有兩個,一個是小的一個是大的。姥爺的分析有一些說服力,但我還是相信我懷胎三年不同尋常,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孩子,有必要懷胎三年嗎?再後來大家爭著讓他喊姥姥、姥爺,他沒有喊不出來的,最後才輪到喊“媽媽”,好像他什麼都會,故意藏著,等著此刻一下子說出來把大家嚇一跳。
從“1987年5月6日”開始,媽媽枕頭底下的《末末成長記》裡關於我的神奇記錄,就一天比一天多了。其實,所謂“神奇”,無非是背誦幾首唐詩、宋詞而已,他們不知道背東西對我來說有多簡單,任何句子,聽一兩遍我就能記住。姥姥家牆上有一幅草書對聯:千秋筆墨驚天地,萬里河山入畫圖。我只聽姥姥念一遍就記住了。然後他們就四處誇我:“我家末末連狂草和繁體字都認識!”姥姥要是不先念一遍,我一個字也認不出來的,什麼狂草,什麼繁體字,我認識個屁。外面有親朋好友來,都免不了要試試我到底有多神奇,會百般小心地抱起我,指著“千秋筆墨驚天地,萬里河山入畫圖”中的任意一個字讓我念,我就迅速在腦筋裡把全句背一遍,然後準確地說出某一個字序上的讀音,他們就開始大驚小怪地叫起來。於是我的事蹟就越傳越遠,什麼過目不忘,天生識字,連狂草和繁體字都認得,從來沒學過說話,什麼話都會說,諸如此類。能讓大人們高興,我當然覺得快活,很有成就感,表演慾也越來越強,每天一睜眼就盼望家裡來人,來的人越多越好,然後輕輕鬆鬆背幾句唐詩宋詞,順便再叫幾聲叔叔阿姨,就能得到好多好東西,有玩具,還有好吃好喝的。他們免不了還要親我的臉蛋或小嘴,我總是像一個慈悲為懷的大富翁,要什麼給什麼。有時候那些穿戴時髦滿身香氣的阿姨們還會故意印一個誇張的大口印在我臉上,胖乎乎毛茸茸的那種,像兩個首尾相接的大肉蟲子,壓得我喘不出氣來,他們卻笑個沒完,笑得腰都直不起來,好像世界上再沒有比這個更有趣的事情了,這種時候媽媽總是哭笑不得的樣子,有人嘟著大嘴要來親我的時候,媽媽就會迅速繃起臉,如同自家的大蛋糕讓人吃了一口,不過根本沒人在乎一個神童的媽媽的表情,誰讓她沒事找事懷胎三年,生下這麼一個大神童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