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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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流過海面,直達我的足下。海上的船隻盡皆放射出金光。逗子濱海一帶的山巒、沙灘、人家、松林、行人,還有翻轉的竹簍、散落的草屑,無不現出火紅的顏色。
在風平浪靜的黃昏觀看落日,大有守侍聖哲臨終之感。莊嚴至極,平和之至。縱然一個凡夫俗子,也會感到已將身子包裹於靈光之中,肉體消融,只留下靈魂端然佇立於永恆的海濱之上。
有物,幽然浸乎心中,言“喜”則過之,言“哀”則未及。
落日漸沉,接近伊豆山巔。相豆山忽而變成孔雀藍,惟有富士山頭於絳紫中依然閃著金光。
伊豆山已經銜住落日。太陽落一分,浮在海面上的霞光就後退八里。夕陽從容不迫地一寸又一寸,一分又一分,顧盼著行將離別的世界,悠悠然沉落下去。
終於剩下最後一分了。它猛然一沉,變成一彎秀眉,眉又變成線,線又變成點一一倏忽化作烏有。
舉目仰視,世界沒有了太陽。光明消逝,海山蒼茫,萬物憂戚。
太陽沉沒了。忽然,餘光上射,萬箭齊發。遙望西天,一片金黃。偉人故去皆如是矣。
日落之後,富士蒙上一層青色。不一會兒,西天的金色化作硃紅,繼而轉為灰白,最後變得青碧一色。相模灘上空,明星熒熒。它們是太陽的遺孽,看起來彷彿在昭示著明天的日出。
山百合
(明治三十三牟六月十日記)
後山山腹長滿了蔥蘢茂密的萱草。中間點綴著一兩棵山百合。白花初放,猶如暗夜的明星。轉眼之間,很快開滿山麓,含笑迎風。而今,這花比午夜的星星還多。
登山訪花,花兒藏在深深的茅草叢裡,不易發現。
歸來站在自家庭院裡眺望,百花含笑,要比茅草秀美得多。
朝露滿山,花也沉沉欲睡了。
黃昏的風輕輕吹拂,滿山茅草漾起了青波。花在波里漂浮,宛若搖曳在水裡的藻花。
太陽落了,山間昏暗起來,只剩下點點白花,顯得有些慘淡。
住在東京的時候,曾經就百合做過如下的記載:
“早晨聽到門外傳來賣花翁的聲音,出去一看,只見他擔著夏菊、吾妻菊等黃紫相間的花兒, 中間雜著兩三枝百合。隨即全部買下,插入瓷瓶,置於我的書桌之右。清香滿室。有時於蟹行鳥跡之中倦怠了,移目對此君,神思轉而飛向青山深處。”
夏季的花中,我最愛牽牛和百合。百合之中尤其愛白百合和山百合。編制百花譜的許六①翁,一口咬定百合為俗物。然而,濃妝豔抹的紅百合,又怎能包括清幽絕倫的白百合呢?不要把我當做似是而非的風流人物吧。身處於人如雲事如雨的帝都的中央,處於忙裡更忙、急中更急的境遇的中央,心境時常記掛著春蕪秋野之外的事物。對於一個不事農桑的人來說,買花錢就是我的活命錢。
我自從買下這瓶百合花,白天作為案旁密友,夜裡拿到中庭,任憑星月照耀,夜露洗滌。早晨起來開啟擋雨窗,首先映入眼簾的即是此君。一夜之間,減少了幾個蓓蕾,增添了幾朵鮮花。我從井裡打來新水澆灌。水噴灑著花葉,帶著粒粒露珠,隨後放置於迴廊之上。綠葉淋水,青翠欲滴,新花初放,不含纖塵。 日復一日,今天蓓蕾,明朝鮮花。今日殘花,為昨天所開。熱熱鬧鬧開上一陣隨即衰落,花座漸次向梢頭轉移。看吧,六千年世界的變遷,從這枝百合花的盛衰上也可表現出來。
對花沉思,想起了遊房州的那個時候。夏還是淺淺的。我沒有人相伴,時常一個人孤獨地登上海邊的山嶺。鏡之浦平滑如明鏡,浮著一兩點小船。磯山的綠色同海色相映照。四處闐無人聲,只有陽光充溢天地。礬山漸次投入海面的部分,略顯突兀,露出了岩石的肌膚。坐在這座山岩之上,白日亦可入夢。這時,一陣香風悄然而過,回頭一看,一枝百合正立於我的背後。
對花沉思,想起了遊相州山的那個時候。這地方即使一捧黃土也包含著歷史。在倚山茅屋旁邊,陡峭的石壁之上,幽深的古老洞穴裡,古代英雄長眠的地方,細谷川流經之地,杉樹陰下,小竹園中……隨處都能看到白色的花朵。有時遇到背草的兒童,草籃上也插著兩三枝。有時走在蛙聲如鼓的田間小路上,猛然抬頭,看見前面有飯粒般的青山。遍山萱草叢生,猶如山嶽女神的頭髮,其間到處點綴著無數山百合,簡直像自己親手簪上去的。無風時,天鵝絨般的綠毯上織滿了白色的花紋。一陣風吹來,滿山茅草綠波搖盪,那無數白花宛若水面上漂動著的浮萍。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