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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急性人,爭著要這要那的,吵得厲害。我家生意所以做得好,裡頭還有一個奧秘,那就是長年堅持賣針。的確,賣針是世界上最小的買賣——針共有九個規格,一號針叫大針,一分錢買一枚,二號到九號針,叫條勻針,一分錢可以買兩枚,且可以自由搭配,如果你覺得一分錢買兩枚針過於浪費,那也沒關係,你可以先選用一枚針,然後再選搭一顆鈕釦或三尺洋線等。因為針是家庭裡不可或缺的東西,它又容易生鏽崩斷,所以,得經常買,經常換,而賣針是一件麻煩透頂的事,供銷社人員不願意幹,只搞批發不搞零售,別的小商販也因嫌它贏利太小而懶得幹,因此,我家賣針便成了獨家生意。針是從供銷社批發進來的,每包十枚,它裹有薄薄的跟鏡子一般發亮的錫皮,我家搞散賣,這錫皮自然就積存起來。由於太薄,每十張錫皮,熔化之後,只凝成一粒黃豆般大小的錫塊。但儘管如此,每年年底,我家都用積存的錫皮,透過熔化而鑄打成一把三斤多重的錫壺!你想想,我家一年賣掉的針有多少啊!其實,賣針是一個活廣告,它招來了大量的婦女,這些婦女在買針的同時,順便選購了許多家用小百貨,這就把我家的生意做大做活了。正因如此,我家在店堂外面又加設了攤子,而店堂裡的東西總是塞得滿滿的,掛得密密的,且五花八門,應有盡有,甚至連燈芯草都有出售。由於生意好,我媽一人忙不過來,作市那天,總是僱了熟人幫忙。
滿載而歸的是醉醺醺
芙蓉街東面臨海,直通潮動有聲的樂清灣。每逢作市,在海埠頭,密密麻麻,橫七豎八,停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船隻,而岸上,各種木頭、竹子、柴草堆積如山。船的主人顯得很活躍,他們穿梭於樹行、竹行、柴行之間,討價還價,在牙郎的調停下,將一堆堆木頭、一捆捆竹子或一擔擔柴爿、柴枝、樹毛、軟柴,當場買下,然後讓賣主幫忙,七手八腳地將它們運送並安放到各自的船上。與山裡人正好相反的是,這些常年與船打交道的海邊人,他們往往上午一身輕鬆,順著上漲的潮水,架著空船悠悠而來,而中午或下午則大汗淋漓,咿呀咿呀,吃力地搖著槳子或櫓子,載著滿船沉重的竹木或柴草回家。但這些船主多半是來自方江嶼、新塘、沙埠頭、破巖頭、渡頭、沙門島、大崧、東山等樂清灣沿岸的小漁民,而來自舟山、平陽、海山(玉環)、洞頭等地的機帆船船主,他們一般都載著帶魚、黃魚、墨魚、蝦皮、魚乾等海貨而來,回去時則更多的是載著松樹、杉樹、樟樹、溪欏樹等各種樹木和毛竹回去。他們滿載而來,滿載而歸,把軟沓沓、腥氣十足而容易發爛發臭的東西留給了別人,而把硬梆梆、清香可人而大可用於造船、建房子、打傢俱的東西帶回了家,他們感到十分的滿足,個個一臉燦爛,而在發船之前,他們又總是喝得醉醺醺的,走路東倒西歪,嘴裡又哼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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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市日(4)
棧房橫樑上的鹹草袋
不管是從山裡下來的人,還是從海上(邊)過來的人,他們從家裡到芙蓉街,很難半天一來回,常常要滯留在芙蓉街吃中飯。比較而言,海上(邊)人日子過得比山裡人好,他們每每在街上的飯店、麵館裡用餐,或者買饅頭、麵包、燒餅充飢,而山裡人卻很少享有這份口福。山裡人原本節儉,加上家庭經濟拮据,他們外出辦事特別是趕集,往往自帶中飯。如果是暑天,他們出門時總是將飯菜裝在鹹草袋裡,鹹草袋帶有鹹性,飯菜裝在裡頭不易發餿,而他們到達芙蓉街後,先將鹹草袋掛在各自所在的棧房的橫樑上,等到中午時分再摘下來,然後開啟慢慢享用。實際上,他們的飯菜,充其量就是一團冷飯加幾根菜乾,有的甚至連單純的冷飯都吃不上,裡頭還摻雜著生硬發黑的番薯絲。如果是冬末初春,他們所帶的中飯,往往是兩塊又圓又硬的年糕(當地人叫“鼓”),中午時分,他們借用所在棧房的鐵鑊,將年糕放在裡面蒸軟,然後蘸著紅糖,大口大口地嚼起來;個別條件好一點的,他們將年糕送到飯店或麵館裡去,付上一點加工費,讓掌勺的將年糕切成片,把它放到沸湯裡滾上一把,撈上後給它澆上肉湯、鮮滷,然後坐下來叉開手腳再美美地享用。可以這麼說,吃年糕,特別是吃加工過的帶有海鮮味道的年糕,這是山裡人最幸福的時光。其實,這種幸福時光一晃就過去,因為過了正月,他們年前備下的年糕就差不多吃光了。
第三章
整體地看,芙蓉市日就像一個龐大的市場,買賣是它的主題,但它又像一個廟會,好看好玩好吃的東西不少,充滿了神奇。特別是小孩子,他們總愛滿街裡野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