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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道中衰(1)
公元1881年9月25日,秋色已濃濃地染遍了蒼茫的大地。
一個嬰兒在浙江紹興城內東昌坊口的新臺門周宅誕生了。剛剛出世的孩子,在母親的暖懷中掙扎,扭動,哇哇地哭了。和踏進人間大門的所有嬰兒一樣,他的第一聲啼哭,帶著天然的野氣,並不是一首詩。然而,正是這個倔強的生命,後來在風沙撲面的荊天棘地中勇敢地前行,以不屈不撓的追求、探索、創造和搏戰,寫出了中華民族最輝煌的詩篇,建造了東方思想文化的偉大金字塔。他,就是魯迅。
魯迅,是這哇哇墜地的新生命三十八年後發表第一篇白話小說《狂人日記》所用的筆名。這個筆名,一是寄託著對於仁厚而善良的母親魯瑞的愛;二是蘊涵著“愚魯之人應當趕快做”的嚴格自勉;三是中國古代周魯原是一家。而當初,這個嬰兒的名字是由家庭的主人、祖父周福清取定的。周福清此時正在京城做官,抱孫的喜訊傳到他那裡時,正好有姓張的高官來訪,於是便給這嬰兒取乳名為阿張,學名樟壽,字豫山。後來因為豫山與“雨傘”字音相近,不太好聽,又改為豫才。1898年,魯迅到南京求學時,又改名為周樹人。
1881年,對於清朝政府來說,那已經是一個黃昏氣息很濃的年月了。在中國大地上,正醞釀著新舊時代的大交替。聳立於北京城裡的愛新覺羅皇室的金鑾殿,已經無可挽回地快要崩塌了。席捲清朝半壁江山的太平天國革命,剛剛過去十七年,其戰馬騰起的煙塵尚未散盡,而新的社會大變革的風濤,又從遠處浩浩呼嘯而來。主宰中國二百多年的清朝專制統治,離開它最後走進歷史墳墓的日子,只剩下了三十個年頭。
魯迅的家庭,是隸屬於這個風雨飄搖的封建王朝的地主階級,這個階級到了這樣的歷史時節,已經日薄西山了。但是,它依然掌握著文化,並用這種文化作為乳汁,培育了從本階級母腹中分娩出來的兩種人,一種是遵循這個階級的意志,承襲和發展這個階級的土地、財產和權力的忠孝之子;另一種則是勇猛地撕碎這個階級的甜蜜夢境的叛逆者,其中有的甚至是偉大的叛逆者。這種叛逆者,在社會大變革的暴風驟雨中,從本階級的肌體內裂變出來,並在這個大時代裡洗淨了自己身上的塵埃,進而轉向處於苦難中的人民大眾,和他們一道向自己出身的階級開火。由於對本階級十分熟識,這種叛逆者的反戈一擊,往往給舊社會的統治者帶來致命的創傷,大大地加速它的潰滅。而他們自己則在這種正義的反叛中,成了為勞苦大眾的解放而馳騁衝刺的戰士,中華民族的筋骨和脊樑。在中國近代史上,魯迅就是這樣的最偉大的叛逆者。
魯迅誕生的時候,周氏家族的黃金時代已經結束,但是還沒有完全破落。
周家原籍湖南道州,遷居紹興,到魯迅這一輩,已是第十四代了。他們的先祖,原是種地的農民,到了後來,不斷髮家,變成擁有大量土地的地主。他們在一個共同的宗祠下分成好些“房”如“覆盆房”、“清道房”、“竹圓房”等等。魯迅一家屬於“覆盆房”的一個分支。“覆盆房”全盛時期佔地三千多畝,還有七八座當鋪。直到十九世紀六十年代,太平天國的革命軍踏進紹興之後,才打破了這個家族的顯赫局面。良田大量減少了,當鋪大部分關閉了。然而,全盛時期的結束,並沒有摧毀魯迅家庭的安康世界。魯迅出生時,他家還有四五十畝水田和一些店面房子,而他的祖父這時又正在京城做官。既有地租和店面的收入,又有朝廷的俸祿,是一個足衣足食的“仕宦之家”。
家道中衰(2)
這個仕宦之家的臺柱周福清,字介孚,進士出身,經殿試選為翰林院庶吉士。後來又改放江西金溪縣知事,在任期間,因與知府不和,終於被參劾。這之後,不得不賣了田產,進京捐了個內閣中書的小小官職。
周福清為人倔強,他身體魁梧,才高氣盛,往往目空一切。他在江西金溪任縣知事時,有一次和頂頭上司撫州知府頂撞起來,知府下不了臺,忙抬出“王牌”來說:
“這是皇上家的事情,別爭了。”
知府以為這麼一壓,周福清該要收斂了,沒想到他竟粗聲粗氣地繼續頂撞說:“皇上是什麼東西,什麼叫作皇上?”
對於這種大逆不道的“欺君”犯上行徑,知府立即厲聲申斥道:“大不敬!”
知府又氣又惱,他知道眼前這個高傲的下屬還要口出狂言,連忙下了逐客令。
周福清常常毫無顧忌地罵人,從“呆皇帝”、“昏太后”一直罵到親族中的後輩子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