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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混著酒水,絲絲血跡沿著眉梢往下滴落,一雙淚眼從指縫之下露出來,既怨又恨。
段殺握緊了的拳頭緩緩鬆開,目光渙散了,滴水成河的往事在心間流淌而過,絕望得幾乎感覺不到疼痛,他恍惚地覺得自己的靈魂一剎那間抽空了,打小自負慣了,今天才發現,有些事是挽回不了的。
柏為嶼在屋子裡翻找自己要帶走的東西,一邊找,一邊狠命剋制源源不絕的淚水,如此慘烈地愛傷過一次,今生不再敢毫無保留地付出了,這個屋子裡的每一件事物都是兩個人的,單獨屬於他的,少得可憐。
他開啟房門,最後一次回頭看一眼,有很多捨不得,只能咬咬牙都放下,那個他深愛過的混蛋仍然站在那兒,背對著他,背影憔悴不堪。
哪怕有再多傷害,他也堅信段殺是真的愛他,那一定一定是愛,明明明明有愛,為什麼轉頭就愛上別人,突然說要分手?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那時他心血來潮要用油性筆畫紋身,從段殺的胸口畫到小腿,畫裸女畫黑貓警長畫兔斯基,盡不畫正經的東西,許多天都洗不掉,段殺氣不過但不會畫畫,便把他摁過來在他背上寫字,寫二皮臉寫兔崽子寫小流氓,他一邊咒罵一邊舉起兩面鏡子,一前一後對著角度照,扭得脖子都快斷了,才看清所有的字,在橫七豎八的字中,他看到自己後腰上有三個字:“我愛你”。
他嗓音洪亮地命令:“給老子寫到前面來!罰你寫一百遍!”
最後他趾高氣昂地頂著滿胸脯“我愛你”,大咧咧的叉腰照著鏡子,臭屁地逼段殺給他拍各個角度的□,滿意地直哼哼,還一個勁追問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段殺:“我是不是帥到地平線以外去了?”
他從小就學會在人前偽裝成堅強好勝的老大哥,只有在段殺面前才不自覺地流露本性,其實他很幼稚,很膽小,也很沒主見,段殺把他當小孩子一樣嬌慣著,對他五花八門的小把戲都照單全收,在他沒拿到駕照時風雨無阻地接送他,從沒在他身上吝嗇過一分錢,替他求情在自己手上留下永久的傷疤,甘冒風險為他頂罪……如果那都不是愛,怎麼會在分手後任由他施暴動粗,任由他勒索荒謬的賠償?
他們曾經抽同一支菸,用同一個水杯,穿同一條牛仔褲,有多少美好的往事,永生難忘。他倒回來,從背後抱著那人,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落了下來:“你對我好的,我都記著呢,謝謝你。”
深夜,楊小空走出機場,晃亮的燈光照在他略顯疲憊的冷峻臉孔上,顯得駭人地蒼白。招了輛計程車坐進去,他習慣性掏出一包煙,抖出一根叼在嘴上,火未點,馬上意識到這不太禮貌,便用兩根手指夾著那根菸神經質地在指間轉動。
厚厚的雲層擋住了天空微弱的光亮,空氣悶熱潮溼,雨水將下未下。對司機說了地址,楊小空沒有再開腔,眯眼看著計程車的後視鏡上掛著的幾串很新鮮的茉莉花。清新的香味瀰漫在車子裡,讓人煩亂的思緒稍微靜下來,那雪白的花瓣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清綠,既病態嬌弱,又奇異地惹人憐惜。
車行至軍區大院內,大雨傾盆而下,司機抱怨道:“瞧,也不等你到家再下。”
“沒關係,到門口叫我朋友來接。”楊小空說著,掏口袋準備零錢。
車很快到了家門口,楊小空數好錢遞給司機:“師傅,多給你三塊錢,你給我串花吧。”
司機爽朗地笑道:“不用不用,這一塊錢三串,便宜的很,送你一串好了。”
“你拿著,不然我不好意思要的。”楊小空執意塞進他手裡。
“呵呵,你真客氣,喏,那都給你吧……”司機也不再推辭,摘下所有花串遞給他:“你不叫人來接?這雨下得可真大啊。”
楊小空張望一眼黑洞洞的屋子,將花串在手腕上繞了兩圈,“他可能睡了,不用叫了,夏天淋淋雨不打緊。”
這一夜的雨,楊小空終生難忘,他踏著滿地泥濘,輕聲開合鐵門,唯恐聲音太大會吵醒白左寒。雨水澆在他的身上,他小心護著手腕上脆弱的花串,快步走過院子,從大門口到陽臺不過十幾步之遙就淋成了落湯雞。
一到夏天白左寒總是長年累月地開著空調,若在臥室裡擱一串茉莉花,空氣會清馨許多。楊小空開啟陽臺的壁燈,看看完好無損的茉莉花,微微地笑了笑。然後,他推開房門,笑容如落沒的潮汐,陡然褪了下去——門前多了一雙陌生的鞋。
藉著陽臺照進來的昏黃光線,他抬起虛浮的雙腿,一步一步接近通往臥室的樓梯。耳朵裡飄進細細碎碎歡愛摩擦的聲音,他側了側頭,多麼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