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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不敗道:“是黑芝麻,這一道可是仙鶴望金橋。”
我娘在車內笑道:“正是,楊法師到底是大行家。”又道,“宇文兄看來也是美食家,聞香辨味。”
宇文成都微微苦笑,“這還是當年富貴時嚐到的,現在想來,恍如隔世。”
龐統道:“前事煙塵,還提來做什麼?”耳聽華蓋車中切菜聲急,說道:“快巧準,料散如雪。運刀剛柔相濟,刃底生花,綢上縷切,肉斷綢不斷,割纖析微,不差分毫。想不到鷹七先生除劍法外,刀法竟也如此超絕。”他這裡一一道來,卻似親見。我娘在車內道:“龐師對美食也有研究麼?”
龐統道:“民以食為天,誰人不喜?更何況烹飪之道,大有學問。上等名菜,要甘而不濃,酸而不酷,鹹而不減,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膩。色、香、味、形、器,相成相濟,適到火候,方能五味調和百味成鮮。”
楊不敗拍了拍手,笑道:“鳳雛,原來也是個貪吃的行家。”
龐統搖了搖頭,“會吃,也不過就一張嘴,怎比得上會做的一雙手?”說著話,一道道菜餚已陸續做成,由李流雲從車內遞出,陸玉沉等八個女弟子端上長桌。西湖醋魚,幹炸響鈴,生爆鱗片,元江鱸蓴羹……香味四溢,讓人食慾大增,就是肚子不餓,怕也要一動口舌。
楊不敗道:“好生手快,李明月,廚房裡你是第一,我甘拜下風。”
“這些都是家常小菜,沒什麼的。”
“家常菜燒得好,方是高手。”龐統說道,“只是成都說的那道菜,還沒有上來。”
“文思如意水稜花,鑽籬瑪瑙醬玉板。我這裡少了一味甘露法水,只好用花開見佛代替了。”我娘說道。
楊不敗微微點頭,“這道桃花深處聞蔦嘀,就只甘露法水難弄,現在天熱,冰雪消融,就拿來也失了原味。卻是要別物代替,花開見佛倒也使得。”
我在旁聽得迷茫,娘口中說的,有一大半不知是什麼?眨著眼睛,問道:“娘,文思是什麼?如意又是什麼?什麼是甘露法水,什麼又是花開見佛?”
楊不敗掩嘴葫蘆,吃吃笑道:“文思都不知道,看來這一手你娘沒有傳你。”
我鬧了個大紅臉,低首慚愧。忽聽俞玄機在耳邊說道:“文思是指豆腐,如意是素魚。甘露法水是冰凍菜,花開見佛便是發糕。”語兒低低柔柔,吹氣如蘭。我耳朵有些癢癢的,心下微起漣旖,忽然想起:她對我很好呀,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樣呢?還未想完,又聽我娘說道:“這怪不得他,男孩兒家家,原不學這個,日後自有媳婦兒做給他。”
楊不敗點頭,忍笑道:“很是很是,可不知菜名,他日後有了媳婦兒,卻怎麼燒?難不成燒個阿物兒來喂他。”
我爹道:“法師玩笑了,來,請入座一品。”
楊不敗也不客氣,蓮步輕移,款款就座。跟著龐統笑了笑,緩步走近長桌,將手中杯壺放到一邊,拿了雙筷子,抬手就夾了菜,放入嘴裡慢慢品嚐。娘在車內,掀簾問道:“鳳雛,滋味怎樣?”龐統咀嚼著,點首說道:“妙哉!”宇文成都聽了,大步跨近,先不就吃,閉目探首,深深一聞,說道:“嗯,香味還是不差滴。”操起筷子,夾了入嘴,卻露失望之色,道:“同舊時全然不象,此菜當真是桃花深處聞蔦嘀麼?”
我娘說道:“萬里江山,人世滄桑,什麼都已變了,還能保一菜不變麼?”
宇文成都黯然失色,說道:“雲夫人,所言不錯。是我耿耿於懷,記著九妹的緣故。”
娘抬手示意,讓李流雲捲起車簾,下車說道:“宇文大哥,當年亂世群雄,都已逝去。”仰望星空,念道:“玄霸四弟,雄闊海,伍家兄弟,叔寶二哥,羅成小哥,便連年紀最少的裴元慶也已不在,天下豪傑十三條半,到現在只剩宇文,想來讓人惆悵。”
宇文成都靜默片刻,說道:“這許多豪傑,我只有二人不能忘懷,夫人可知是誰?”
楊不敗在旁,笑道:“一個定是李家小四。”她說出後,我心下暗想,這誰都知道,還用得說麼?當年隋唐爭雄,天下第一傑的名聲,不就是讓李玄霸奪去了。宇文成都若不恨,才是奇怪。這樣想著,看旁邊諸人,也都是默然認同。
宇文成都瞧了楊不敗一眼,搖頭說道:“九妹,這麼多年了,還是以老眼光看我,這話在二十年以前,是對的,但現在,嘿……”這話說出,意外之極,全場詫異。楊不敗怔了一怔,道:“那是誰?”
娘想了一想,“那可是秦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