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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去了。
梁蕭又道:“請問道長名號。”灰袍道姑道:“貧道了情。”梁蕭道:“了情道長一人逼退兩大惡人,當真了不起。”了情苦笑道:“那兩人都很厲害,一個也難對付,倘若聯手,貧道是必敗無疑的。說起來,我也是仰仗了他人威名,方才驚走那個黃衫老者。”言罷,眉間若有悵意,嘆了口氣。梁蕭奇道:“誰能有此威名?”了情口唇翕動,欲言又止,終究搖了搖頭。梁蕭見她不說,也不多問。
四人邊走邊說,漸上山道。了情山居日久,風光勝蹟瞭然於胸。此時一路上山,便充為嚮導,為他二人指點景色。她胸中所學十分淵博,詩詞文賦,莫不信口道來,常自一草一木、一碑一石闡幽發微,說的雖是一座華山,聽者卻如縱橫八荒,歷經千古,嘆山河之錦繡,感興亡之倏忽。別說阿雪目不轉睛,便是梁蕭,也聽得津津有味。
行過千尺幢,眾人坐下歇息。啞兒獨自遠引,不與眾人同座。梁蕭向了情問道:“了情道長,小子向你打聽個人。”了情笑道:“施主請說。”梁蕭道:“我爹在世時,曾對我說過,他少時在華山長大,在此有個長輩,也是位道士,道號玄音。道長認得麼?”了情咦了一聲,上下打量梁蕭,神情古怪,半晌點頭道:“恰好認得!”梁蕭喜道:“他在哪裡?”
了情默然一陣,嘆了口氣,起身道:“隨我來吧!”梁蕭看她模樣,微覺詫異,起步跟上。行了約摸數里路程,前方現出一面山崖,筆直陡峭,森然兀立。了情挽著古藤老葛,縱身攀上,她去勢奇快,大袖飄飄,便似一隻蒼鷂,凌空盤旋,數個起落便至崖頂。啞兒繫好白驢,緊隨其後。
梁蕭心中奇怪,打點精神,與阿雪並肩攀上,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崖頂是百丈見方一塊平地,蒼松成林,擁著一座道觀。了情行至觀旁的一座土墳前,黯然道:“這便是了。”梁蕭聞聲止步,再看土墳,上面生滿青草,前有一塊石碑,寫著“玄音遺冢”四個字。
梁蕭驚道:“當真麼?”了情點頭道:“這座墳乃是貧道親手所築,年久日深矣。”梁蕭心神一陣恍惚,道:“他……他怎麼死的?”了情緩緩道:“十五年前,我那時還未入玄門,因避一個故人,隻身來到華山腳下。恰好遇上一隊蒙古兵,騎著馬砍殺一老一少兩個道士。我將韃子殺退,救下二人,那小道士連中數箭,又被馬蹄踩傷,頃刻死了。老道人身受重傷,也不久於人世。他怕追兵再來,讓我將他帶到此處,並告知我:他道號玄音,因為蒙古南侵,心中不忿,聽說一名蒙古將軍要從山下經過,便率徒刺殺。哎!本要得手,哪知他小徒弟羽靈在緊要關頭臨陣逃走,告發了他,結果被蒙古人一路追殺……”說到這裡,不由一嘆。
梁蕭揚眉道:“羽靈?”他顧視阿雪,道:“莫不是被韓凝紫腰斬的那個?”阿雪也有些吃驚,說道:“我倒是聽阿冰姊姊說過,羽總管少時在華山呆過。”梁蕭嗯了一聲,道:“想必就是他了!這個奸賊,從小就不是好貨。”再看眼前孤冢,心生淒涼:“爹爹死了,玄音道長也死了,莫非真是皇天無親,不佑善人麼?”思來想去,不覺痴了。
了情見他如此神情,嘆道:“當年我來此地,苦悶難當。玄音道長雖在生死邊緣,卻對我多有寬慰。我入玄門,也是感他言語。他於我算有半師之分的,可惜終究救不得他。哎,世人生死,各有所歸,小施主你也不必太難過了。”
梁蕭略一沉默,衝土墳拜了三拜。阿雪看到,也跟著跪下來,拜了三拜。梁蕭奇道:“你拜什麼?”阿雪怔然道:“你是我哥哥啊!”梁蕭心道:“是了,我的長輩,也是她的長輩了。”
祭拜已畢,四人入觀。玄音觀以茅草為頂,不大不小約有兩進。前面一間,掛著一張老君騎牛圖,年代已久,色澤脫落。左右有廂房兩間,後進則是書齋。阿雪與啞兒同住一間廂房,梁蕭則宿在書齋。
用過齋飯,梁蕭頗覺無聊,翻看書籍,竟發現不少父親的筆跡,當真又驚又喜。原來,當年梁文靖少時常來觀中讀書,又愛在書裡寫寫畫畫。梁蕭一路看去,只覺其言天真笨拙,如“氓之嗤嗤,抱布貿絲”,上批“勿要上當,拿住此賊痛打”;讀到“碩人之寬”,又批:“如此健壯女子,與馮家六嬸相類”;讀到“父慈子孝”,卻寫道:“正午時分,父親痛擊我臀。”梁蕭好笑之餘,又添傷感,時哭時笑,難以自已。
他看到半夜,心潮澎湃,了無睡意。於是起身踱步,踱了片刻,忽聽遠處傳來斷續簫聲,調子淒涼,摧人肝腸。
梁蕭被簫聲觸動心事,披衣出門。哪知才一出門,簫聲忽止,唯有習習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