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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伯符大覺惱火,睨他一眼,厲聲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這小鬼倒也摔不死?”梁蕭大怒,跳起來正欲回罵,忽聽遠處傳來一聲狼嚎,悠長尖細,淒厲中透著詭異。梁蕭不禁打了個冷戰,往日流浪時,他曾在曠野中被一群野狼追趕,後來爬到樹上,方才免劫。此時耳聽狼嚎陣陣傳來,四周林木搖晃,樹影森森,端地如鬼如魅,不由害怕起來,頭一縮向秦伯符靠近了些。
秦伯符忽見梁蕭露出怯態,不覺好笑:“到底是個孩子。”他這一番狂奔,也頗為費力,驀地濁氣上升,禁不住咳嗽起來。梁蕭瞅他一眼,忖道:“這病老鬼力大如牛,怎還會病懨懨的呢?”抬眼細看,卻見秦伯符凝目盯著左方的一面石壁,捋須沉吟。此刻月光照壁,可見石壁上凸凹起伏,似乎刻有文字。秦伯符瞧了半晌,喃喃念道:“人心多變,如何分黑白方圓?世事詭譎,總不離勝負得失。”這一副對聯刻在石壁上,雖然對仗粗陋,但也略略道出人心冷暖,世道艱辛,秦伯符心有所感,一時瞧得呆了。
梁蕭坐了半晌,始才定住心神,覺出自己身處之地,乃是兩山間一處低坳,谷中擱了一張巨大的四方石板,徑約十丈,光滑平整,在月光下通體白亮,好似塗滿水銀;其上曾被刀斧刻畫,留下筆直痕跡,縱橫一十九道。梁蕭認出是一方棋盤。棋盤東西兩方,擱了數枚渾圓的石子,上凸下平,黑白難辨,但觀其大小,一枚枚徑過半尺,不論石質,少說也重有十斤!
梁蕭瞧得發愣。秦伯符卻踱到月光朗照處,盤膝坐下,招手道:“小傢伙,過來。”梁蕭哼了一聲,站著不動。秦伯符微微一笑,道:“始才摔你罵你,是我不對。”梁蕭不料他低頭認輸,甚是詫異,繼而又生納悶:“這老頭子怎麼變了一副好臉色?只怕有什麼詭計,我須得當心。”他雖說流浪已久,對常人戒心極重,但到底年幼情熱,秦伯符兩度相救,令他孤苦中平添依靠,嘴裡雖不服軟,心裡卻已大生親近。秦伯符只須和顏悅色、好言好語,梁蕭也必當戾氣盡消,對他服服帖帖。此時一聽他口氣和藹,心裡雖疑,脖子卻已軟了,撅嘴低頭,走到秦伯符身邊。
秦伯符拍拍他頭,笑道:“坐啊。”梁蕭哼了一聲坐定。秦伯符抬頭瞧瞧月色,嘆道:“這明月當空,天地皆白,倒省了燒火燃薪的麻煩!”梁蕭忍不住問道:“病老……嗯,你來這裡做什麼呀?”秦伯符笑道:“與人下棋。”梁蕭扭頭望望,奇道:“怎麼沒見別人?”秦伯符道:“我約好三更,那人還沒來。”梁蕭哦了一聲,便不再問。
秦伯符瞧著梁蕭小臉,不由想道:“那石壁上寫得好:“人心多變,如何分黑白方圓。’這孩子縱然乖戾了些,但年紀幼小,性情未成,若能好好砥礪一番,未始不能黑者變白,圓者成方。正所謂去惡存善,也不失為一場功德。”想著不覺一哂,起了收徒的念頭,正欲詳問梁蕭身世,忽又驚覺時辰將近,忖道:“今夜一過,或許我便成了廢人,自保尚且不能,更遑論其他?過了今夜,再問不遲。”是以收斂心神,閉目調息。
梁蕭見秦伯符久不說話,難免氣悶,再瞧他凝神運氣,呼吸輕細緩長,胸口平靜,幾乎看不到起伏,不由尋思:“媽說過,內功越好,呼吸就越細越長,這病老鬼氣息都快沒了,豈不十分厲害。”想起方才他大顯神威,心中羨慕:“什麼時候,我才能與他一樣厲害?他與那個死公比起來,也不知誰更厲害些?”思來想去,只覺還是蕭千絕更厲害一些,心中大為洩氣,抓起一塊石頭,將土地當作蕭千絕,一陣狠砸,胡思亂想間,忽聽一聲長笑從山丘後傳來,響似黃鐘大呂,迴盪山林。梁蕭丟開石塊,抬眼望去,不由嚇了一跳。敢情從那山巒暗黑處走來一個奇怪人影,又高又壯,這倒罷了,最叫人吃驚的是,來人竟然生了兩個腦袋,一個腦袋又正又直,頂在脖子上,一個腦袋卻是歪歪斜斜,擱在肩上。
那怪物長笑不絕,拄著一根木棒,大步流星,來得快極。梁蕭瞧得渾身僵直,忽地一陣寒風吹來,頓時打了個寒噤,一跳而起,握緊寶劍,瞪視那怪物,身子卻止不住地發起抖來。
卻見那怪走到東面暗影處停下,那裡月光不至,漆黑一團,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聽他又笑一聲,搖了搖頭,隱約見其頭腦光亮,並無毛髮。梁蕭只覺得汗毛倒豎,雙腿陣陣發軟,一時也不知該奮力一搏,還是奪路而逃。
正當此時,卻聽秦伯符輕咳數聲,低聲道:“大師佛駕遠來,晚輩失之迎接,還望寬宥。”梁蕭轉頭一看,秦伯符已然出定,嘴裡說得客氣,一雙細眼卻盯著那怪,目光凌厲。梁蕭心中大奇:“病老頭就不害怕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