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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好煩人!”他強忍怒意,但仍冒出一句話。
羅敷錯愕地彎下腰,向前傾,輕語:“你吃錯藥了?我是羅敷啊!”
“羅敷?怪里怪氣的名字。”話才脫口而出,他便後悔了。
他傷人的話猶如冷水澆頭,教羅敷清醒了一半,馬上打直身子,泫然欲泣的表情才剛襲上臉龐,兩滴淚就不爭氣地奪眶而出,紅紅的雙唇亦是一抿地往下撇。不僅二十五年來的委屈,甚至連後半輩子的委屈都由心上冒出。此刻的她不只討厭眼前的男人,更埋怨她的雙親沒給她起個好聽又優雅的名字。
“沒錯!但至少我該慶幸自己是個女的,若生為男人,就真的會被叫成‘羅梭’!”
電梯門一開,她就抬高下巴,故作不在乎的跨出電梯。
她一面緊勒包包,一面詛咒那個粗魯的大白痴,纖細的身軀像頭失心的鬥牛般直朝車站撞去,嘴裡還不時咕噥:“你是隻豬!一隻沒腦袋的豬!即使有腦袋,也都是塞得滿滿的豆腐渣;你是根大木樁!一根腐朽、愚不可及的大木樁!朽得連蕈菇類都不屑落定寄生!你是個笨蛋!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笨得連如何滾蛋都不會,你是……”
已氣得臉色發黑的羅敷就這麼一路叨唸著,根本沒留神去意識過往行人們已將她看成一個發神經的瘋女人,人人皆退避三舍,她反而愈罵愈大聲:“你是一個目不識丁的大粗漢!一個寡廉鮮恥的白字大王!連小學的國字都不會,還騙我你會英文!沒水準、沒深度的賴皮蟲!”羅敷拚命以手背拭去淚水。
而慢慢踱步尾隨羅敷身後的李富凱,則是雙手插在褲袋內,一派優閒地傾著頭,津津有味的聆聽前面正發起威、為他開路的母老虎將自己罵得體無完膚,並且下了一個結論──有夠精采!
回程途中,一個佔車頭,一個踞車尾,一直到終點站,兩人都沒對上一眼。
一回到家,羅敷推門進入客廳,飛躍過正看著電視的雙親,跳過坐在地上玩著家家酒的羅子桐,跨過正蹺著二郎腿、翻閱報紙的羅曼,經過牆角櫃時,肩上的大包包不小心的打掉了嫂嫂從才藝班學回來的插花盆景,直衝進自己的臥室,將皮包一摔,一頭就栽進厚枕頭裡放聲疾哭。
羅家的客廳裡彷佛被龍捲風橫掃而過,每個人都心有餘悸地面面相覷、噤若寒蟬的不敢作聲。
“怎麼啦?”張慈敏從廚房出來,一瞄到攤在地板上的慘狀時,忍不住哀嚎出聲:“我的盆花──”
羅曼給了她一個噓聲,截斷她的叫喊,比了比麼妹的房間,輕聲道:“這麼多年來都沒發作,也該是時候了。大概又是為了那四個字吧!”
“什麼?”張慈敏不解的問。她嫁進羅家也六年半了,從沒見過小姑發這麼大的脾氣,自然是搞不清楚狀況,直想一探究竟。“哪四個字?”
羅曼將報紙疊整齊後往旁一擱。“我剛進大學時,她才十歲,偷偷喜歡上同班的小男生,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跑去跟人家說了愛慕的話。那小蘿蔔頭竟對小敷說:我爸爸說‘羅敷有夫’就是一個已經有老公的女人。你有老公,我不要!耍不然我會被關進派出所。結果她一回家就哭了一夜,三天不肯去上學,還是我翹課去跟她的級任老師請假。”
羅正宇及林玫雪無奈的互望一眼,做媽媽的就開口了:“這名字好得很呢!怎麼就這麼在乎呢?”
“真傷腦筋!本來是想幫她換個名字的,但當時改名沒那麼容易,戶政事務所的辦事員說,一定得在同區找到一個同名同姓的人才能換。當然啦!這名字又構不上不雅的條件,所以──”
“爸,沒關係,我去跟她聊一聊,你們繼續看電視吧!慈敏,你就暫時裝作不知道這回事。”羅曼說著站起來,就麼妹的房間走去。
羅曼輕敲門板兩下。“嗨!我能進來嗎?”說著就走進房裡。
“你已經──進──呃!來了──呃!”依舊伏首於厚枕中的羅敷哽咽地提醒他。
“真的?我倒沒注意到。”他坐進小妹床邊的椅子,看著從枕頭裡起身的妹妹擦拭著淚涔涔的面頰,關心的問:“要不要談一談?”
她搖了搖頭。
“談談好!別把心事悶在肚裡,蛔蟲都會給你悶死。”
那個頭還是左右搖了搖,俄頃,又突然轉向了!改成上下點頭。“為什麼──呃!你跟──羅蘭的名──字就這──麼好,我卻得為──我的名──呃!字一生受──人奚落?”
羅曼嘎然乾笑一聲才說:“你知道嗎?小敷,我一直都很仰慕古詩裡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