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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骨寒意讓她記憶猶新。那個女子,她多年的好姐妹,從小的閨中手帕交,竟然會用那樣的語氣、那樣的神情對她說出那樣殘忍的話,一句一句,生生地將她凌遲……
忽明忽暗的燈光,她看不清他的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她也看不清那個女子臉上的笑容,可是莫名的,就是讓她從心底生出涼薄,讓一向平和的她頭一次對他們生出深深的恨意……
風雨交加的夜晚,她再也不願去想他,不願去想一切同他相關的人與事,父親、姐姐、孩子……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到了該有一個了結的時候?到了這般田地,是不是,她再也沒有退路可尋了?
與驚詫不的靜芸相比,幽芷倒沒多久便平靜下來。她慢慢走近靜芸,手中仍拎著小皮箱,微微笑道:“好久不見了,真巧。”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何況,那些已經隨風化作雲煙的前塵往事,輕微得如拂塵上的灰,輕輕一撣,竟已記得不大真切。
喚作靜芸的女子竟一下子淚流滿面,欲言又止,那樣複雜的目光,看得幽芷再也不忍看下去了。幽芷輕嘆一口氣,畢竟,回國之前早做好了各種準備,逃避終究不是辦法。
靜默片刻,幽芷開口道:“靜芸,找家咖啡店,我們坐下聊聊,好嗎?”
碼頭外面的一排排常青樹,鬱鬱蔥蔥。
第一章當時明月在
(1)
夏天的蟬聲日漸稀疏,幾場冷雨下來,秋意漸起。
幽芷倚在憑欄上向窗外眺望,隔著茫茫的雨簾,只能辨出一些模糊的影子。外頭的雨又大又急,“嘩嘩”地衝刷著,此時此刻,天地間吵得都是喧囂雨聲,又靜得只剩下了不絕的雨聲。
學堂放假,幽芷在家看了一上午的書,這會兒覺得眼睛有些痠疼。
幽芷剛轉過身去,便聽得張媽扯著嗓子急衝衝地叫喚:“二小姐!二小姐,有您的電話!”她低低地“嗯”了一聲,揉揉眼睛,向樓梯走去。
“喂?”
“二小姐還真難請,得等這麼久。”
“靜芸啊,”幽芷微微笑了笑,“你就會取笑我。只是剛才一直在看書,似乎看得都有些遲鈍了。”
“你呀,淨知道看書!”那頭傳來開朗的笑聲,“我這裡有兩張票,晚上去不去看電影?”
“新片?”
“嗯,蘇凌玉的。”
靜芸的哥哥在影片院工作,總能拿到電影票。
“那好,晚六點?”幽芷有一下沒一下地撥纏著電話線。
“就這麼說定了,晚上再見。”
幽芷掛了電話,覺得有些口乾,便向廚房走去,吩咐張媽倒些水來。路過客廳的時候,她瞧見三姨太又在那頭嗑瓜子。
三姨太原先是個戲班子的領班,腰身婀娜,眼波流轉,唱紅了整個上海灘。她父親楚卓良當年與友人去看戲,多看了幾眼,結果就看上眼了。三姨太剛嫁過來那些年倒是挺勤快,大抵是覺得出身不如人。但自從小弟出生後,一時自持母憑子貴,整個兒變了個人似的,成天閒得找人嘮話。
這天寒意襲人,三姨太卻只穿了件大紅的露臂旗袍,紅得幽芷晃眼。她頭上插了支鍍金簪子,還別了兩隻洋髮夾,斜靠在檀木椅子上,隨手抓了大把瓜子,一嗑一吐,有一搭沒一搭地嘮話。
“唉,這天兒也不知什麼時候能瞧見半點太陽星子。”
“可不是嘛!”對面坐的是李家太太,她披了件些微起絨的藍色印花罩衫,“我那老頭成天在家裡發牢騷!”
“喲,對了,聽說錦華官邸那三少回來了!”三姨太低下頭,拉拉旗袍上的褶子。
“沈將軍家三少?不是留洋了麼?”
“前些日子剛回來。到底人家不一樣喲,年紀輕輕的就是軍長哩!”
“男孩子嘛,就得光宗耀祖。”李太太一連四個全是男兒。
“嘖嘖,到底是兒子好哇!”三姨太眉開眼笑,伸手又抓了把瓜子,“也不知那三少有合意的姑娘了沒,我們要是替他做個媒,日後也沾點榮光哪!”
幽蘭正當兒推門進來,恰巧聽到三姨太的話,張口就啐道:“哼!就你嘴碎!”
“喲,咱家大小姐呀?”三姨太扯開嗓子,聲尖得似銳刀劃破玻璃般,“怎麼,瞧見是男兒眼兒紅哪?男兒就得光宗耀祖,難不成咱大小姐不服啊?”
幽蘭斜睨了她一眼,走向樓梯。哪知三姨太在後面不依不饒,幽蘭不耐煩地隨口拋來一句:“嫁個好人家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