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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照暖煙村,黛溪沿岸,青煙升騰。正清、正艾換上一身乾淨衣服,抬起父親新編的竹筐,走進老街——白布裹著的小妹妹就躺在竹筐裡面。兄弟倆一手扶著扁擔,一手提著鋤頭走在前面;母親跟在後面,低頭不語,手裡捧著一隻五彩的小靈屋,那是她自己親手做的。為了不驚動街坊四鄰,他們只穿著平時的藍布衣服,只是頭上都包著一方白帕子。經過老街時,就看見田八戲正帶著他的戲班子迎面走來,朝碼頭方向走去,而人群中已不見啞巴的身影。冉瞎子和楊花還像往常一樣,坐在棧房門口。田八戲停下來,上前握著冉瞎子的手說:“再見,冉師父。兵荒馬亂的,多珍重!”
冉瞎子苦笑道:“沒啥子,等太平了又來!”
第三章·新墳與蝴蝶(4)
田八戲搖搖頭說:“失去了愛徒,這裡已成了傷心地……”
冉瞎子也沒再說什麼。楊花輕聲告訴他:“那個啞巴中箭死了!”
“哦!”冉瞎子嘆息一聲,鬆開了田八戲的手。兩位江湖藝人,就這樣慘淡告別。
而迎面走過去的正清、正艾,也默默告別了童年時的偶像——穿長衫馬褂的田八戲老先生,告別了他的木偶、皮影,抬著沉甸甸的小包裹,低頭前行。
楊花又在冉瞎子耳邊輕輕說了些什麼。他們走不遠,就聽見冉瞎子的聲音:“你們先去,我就來!”
“謝謝師父!”正艾說著,仍低頭往前走。
不一會兒就來到黛溪邊。母親讓他們等一下,他們就停下來。母親指著對岸的那棵大黃桷樹說:“妹妹就生在那棵大黃桷樹下。”
正清、正艾點頭說:“嗯,記住了,媽媽。”
母子三人對著那棵大黃桷樹佇立良久。這時,陽光把茂盛的枝葉映在溪水中,紅白的魚群從中間穿過……直到母親說“走吧”,兄弟倆才又抬起竹筐,和母親一起,向山間的一片荒嶺走去。
那裡就是棺山坡。棺山坡,顧名思義,就是埋葬棺木的山坡。不知從何時起,這片荒嶺就成了一片公墓,埋在這裡的,有富人,也有窮人。而這天下午,他們走上山坡的時候,雲霧正從深谷湧出,如皚皚白雪,覆蓋著青青草坡。正艾舉目遠望,竟發現了白雲深處的那個小山洞——觀瀾閣;一對燕子從洞中飛出,在碧空徘徊。七歲的正艾已隱約體會到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歡樂還在天上飛著;悲哀已落在眼前。他們放下竹筐,正和母親商議著,想選一處風水好些的地方下葬,山下傳來一曲哀歌:
叫你來時你便來,莫在城隍廟內哭哀哀——
我與城隍大費錢,放我亡者出廟前。
叫你來時你便來,莫在鬼門關前哭哀哀——
牛頭馬面大費錢,放我亡者出關前。
叫你來時你便來,莫在奈何橋上哭哀哀——
橋樑土地大費錢,放我亡者過橋來。
叫你來時你便來,莫在望鄉臺上哭哀哀——
我與阿孃大費錢,放我亡者下臺來。
叫你來時你便來,莫在大河那邊哭哀哀——
張渡子來李渡子,口口聲聲要錢財。
大費錢財燒與你,放我亡者過河來……
歌聲中,楊花挽著冉瞎子從山下走來——一上棺山坡,冉瞎子就聞到風中亡魂的氣息,立刻迎風高歌;歌聲沙啞、悲慼,但山林溪谷,傳來美好的迴音。楊花又接著唱道:
你接亡來我參見,接起韻頭往前行——
亡者走得汗淋淋,忙去參觀眾佛神。
天地君親師為大,要安穩穩鎮乾坤。
亡者回來參見你,家宅清潔得安寧。
參了佛神參土神,土中結子養凡民。
亡者今晚參見你,五穀豐登收進門。
人生之時人吃土,死後之時土吃人。
人吃土來年年有,土吃人來永無形。
亡者回來參見你,眼前枯木又逢春……
“媽媽,你聽——‘眼前枯木又逢春’,是什麼意思?”正艾問。
母親的嘴角掠過一絲微笑——“就是說春天到了,樹木又開花了。”她說,“正艾,快去問問你師父,妹妹應該埋在哪裡?”媽媽說著,跪下抱起小妹妹——她裹在白布裡,像是在媽媽懷裡熟睡。
聽了媽媽的話,正艾就朝冉瞎子跑過去,拉住師父的大手抬頭問道:“師父,媽媽問您,小妹妹應該埋在哪兒呢?”
楊花說:“你師父看不見,你先告訴他我們在哪兒,周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