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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人間的我是一個不會啼哭的“死嬰”。不知在暖箱裡待了多久,才漸漸完成了我的小小生命。父親說應該給這女娃起個強有力的名字,不然這個孱弱的生命一定會夭折。於是我有了一個硬邦邦、響亮亮,很賦有男子氣概的名字“黃帥”。
幼時,我體弱多病,包裹著我的紅錦緞斗篷隨著爸爸媽媽的身影飄遍了京城的各大醫院。為增強體質,在我七歲時父親開始教我游泳。
每逢盛夏,中關村游泳池便成了“煮餃子”,少有例外。一個星期天,一片黑雲壓頂,下起傾盆大雨。整個中關村游泳場除了一兩位救護人員,只有我們一家三口。
入水前,父親帶領我做熱身準備活動,媽媽往我的嘴裡塞巧克力增加熱量。順梯下池後,我緊緊地摟住父親的脖子。這是我第一次脫離游泳圈,心裡充滿膽怯。父親輕輕地放開我,我的腳尖碰到了池底,下巴剛好露出水面。父親向後退了兩步,張開雙臂說:“小帥,游過來。”
望著伸手可及的父親,我用力一蹬地,身體浮在了水中。我拼命划水,抬頭換氣,嗆了半口空氣半口水,身體沉得像灌了鉛。“想這幾天帶游泳圈反覆練習的動作。”我聽見了父親的聲音。於是,我刻意划水、換氣、收腿、翻掌、蹬水,一套動作協調了起來。幾個回合以後,我的身體平穩了。每次抬頭換氣,都能看見池水加雨水中的父親近在咫尺,可是我怎麼也夠不著。
就在心中的委屈漲滿的瞬間,父親一把抱起了我:“小帥真是好樣的,遊了一百米。”原來,父親在水中一共退了兩百步,我則進了一百米。我從此學會了游泳。晚上回家,媽媽煮了薑湯,誰也沒有感冒。
大家都說“黃教練”高明,殊不知“黃教練”尚不會游泳。父親是捧著體育學院游泳系的教科書,運用流體力學的原理,“手指併攏,握成流線型,兩腿夾角不可大於45度……”把我教成了三級運動員的。他是一位“岸遊教練”。
(三)
父親的確很巧,做女兒的自愧弗如。
其實,父親也有半點不巧的領域。父親似乎不通藝術。他說妹妹的英文打字聲是世上最美的音樂,說媽媽在電視螢幕前眼淚汪汪實在可笑,說我為一朵花的綻放與凋零感慨幾時純屬浪費時間。為此,我家娘子軍常常聯合起來,一起笑話父親沒有藝術細胞。記得前兩年,我從日本回國探親時,還對父親開玩笑:“我爹藝盲也。”父親只是笑笑,從書櫃中抽出一本《汪德昭院士傳》遞給我。
汪德昭先生是父親單位的老所長,是父親科學生涯的恩師,是蜚聲中外的物理學家,是我國水聲學、水聲科研事業的創始人。他早年受教於世界著名科學家朗之萬教授並在法國取得了一系列卓越的科研成就。他設計的超靈敏度靜電計被命名為“居里—汪氏”型,並曾經三次被瑞典皇家科學院聘請推薦諾貝爾獎候選人。
從小在我心中,他既是一位了不起的科學家,又是一位和藹可親的爺爺,回國探親時還曾隨父親去汪老府上探望。拿著父親遞給我的《汪德昭院士傳》,我不禁問:“汪爺爺好嗎?”
“好!好!你看看這張照片好不好?”父親指著封面上的汪先生說。經細細端詳,我覺得它是一張絕妙的照片,把這位科學鉅子的特有神韻和不凡氣質拍得活靈活現。“真棒!”我脫口而出。父親緩緩將書在手中調了一下個兒,我這才發現“封面攝影”字樣的右側寫著父親的名字。“爸爸什麼時候學會了攝影?”我吃驚地問。“是碰巧照了一張好相。”父親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遺憾的是,汪德昭這位父親跟隨了四十年的老科學家去年仙逝了。夜深人靜時,多少次看到父親帶著老花鏡在案頭翻閱汪德昭文集。他一定是在回憶與汪老一起走過的事業生涯吧。
父親開放型的思維裡充滿巧。當我抱怨在日本讀不到很多中國書時,父親說:“沒有機會讀書時,可以讀人。每個人都是一部書,都是一個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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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父(3)
在父親的點撥之後,我與人交往時開始往大腦中注入“讀人”的意識,真覺得受益匪淺。人是一部具有活的靈魂的書。一本書可以對萬人傾談,然而一個人則可以對你一個人訴說。如果你正在閱讀的“人”具有飽滿的知識含量和文化含量,再有一種完整的人格力量,讀他簡直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如今,我已經養成習慣,經常找人讀讀。比如辦公室裡的小任就是可讀性很強的一人。我經常從她的口中讀她已經咀嚼過的書,真是好消化極了。這真成了我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