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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我們曾想到她可能與二姑奶奶有關係,我們也曾想到她就是那道詭異而美麗的北虹的化身。在那個時代裡,人指縫裡生長著粉紅的蹼膜,狐狸能把唾液鍛鍊成熠熠發光的仙丹,黃鼠狼能指揮女人唱歌跳舞,出現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女人又算什麼?
9 後來,父親說,天和地突然變得垂頭喪氣,好像一群努力工作著的下屬受到上司的痛斥一樣。這種零刀把人割死的把戲原來並不是什麼創造。父親說他的兩位表哥沿著青石街道懶洋洋地向南走去,把垂死叫嚎著的大奶奶扔在橋頭上,再也不管不問。父親與他的二位堂兄弟肚子餓得咕咕叫,但卻像中了魔法一樣,緊跟著天、地往南走。家家的狗都夾著尾巴怪叫著,根本不敢跑出家院。父親說啞巴德高不斷地撿起路邊的石片,投擲到街道兩側我們那些叔叔伯伯家裡去,好像他對這些自家的人有著深仇大恨。父親說瞎子德重用竹竿探索著道路,走得像風一樣快。
他們一行走到村南,在當年我們的老爺爺拋棄二姑奶奶的蠟廟前停住。天揮槍打死一匹野兔,地打死一隻肥胖的大獾。開剝獸皮、清洗獸肉的任務由德高承擔,攏集柴草的任務由我承擔。瞎子陪著天、地說話。
父親說等他攏來一大堆柴草時,聽到兩位表哥正在大笑。地用腳踢著瞎子的屁股說:
“果然是好法子,明天就試試。”
天說:“事不遲疑,吃過肉就動手。”
父親說他對那位陰險的瞎眼堂哥一向不滿意,見他得到表哥們的讚賞,心裡很不痛快。正好這時啞巴肩著剝去皮的獾、拎著褪去皮的兔,渾身水淋淋地走過來,父親便對他做了幾個手勢,使了幾個眼色,激起了他對瞎子的滿腔怒火。父親說啞巴把獸肉往草上一扔,便撲上去掐住瞎子的脖子。瞎子全無提防———有提防也難抵啞巴的蠻力———當場被按倒在地。天和地愣了半晌,才衝上去營救。他們每人擰住啞巴一扇耳朵,好不容易才把他掙起來。啞巴的手卡在瞎子脖子上不松,天用槍托子敲了啞巴的鼻樑———鮮血迸流———啞巴去捂鼻子,瞎子才算得救。父親說瞎子臉色青紫,如果有眼珠,早就凸出來了,幸虧瞎子沒眼珠。
天伸手在瞎子鼻孔處,試了試。然後又騎在瞎子身上,用雙手擠壓他的胸膛。瞎子長出了一口氣,活了過來。
父親說地連抽了啞巴十幾個耳光,啞巴捂著腮幫子,紅著眼珠子,但始終未反抗。
他們點著火,燒獸肉。燒得半生不熟,胡吃一通。吃飽後,天和地肚皮朝天躺在乾草上,你一句我一句的爭論。
父親說天說天上的星星與地上的人一對一,一人頭上頂顆星。地說那純粹是胡說八道,臂說我們隨時都可以宰人,但並沒有看到人死星落。天說那些流星不就是在落嗎?地說那不是落,是星星搬家。
二姑隨後就到(13)
半生不熟的獸肉在我的胃裡翻騰著,父親說,幾匹野狗在草叢中潛伏著,伸著鮮紅的舌頭,盯著我們吃剩的肉和那些紅殷殷的骨頭。
天和地爭論夠了星星又爭論地上的石頭,由石頭又及廟上的瓦片,由瓦片又及蹲在廟頂上的烏鴉。他們的爭論起初還有意思,後來就變得很枯燥。父親躺在乾枯的草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父親說夕陽西下、大地一片血紅的時分,天把他揪了起來。天說起來起來,吃飽了睡足了,該幹正事去了。父親揉掉眼上的眵站起來,看到自己的影子長長地鋪在地上。他說他突然想起曾聽老人們說過,鬼是沒有影子的。於是他看到了天和地那格外清晰的大影子,有力地證明著這兩位表兄不但是人而且是有大本事、大造化、大福氣的人,父親說影子重的人福氣大,影子淺的人福氣小。
天和地散漫地往村子裡走,父親他們跟隨著。臨近村頭時,傍晚的風吹得草梢亂點,那幾株葉子金黃的栗子樹千葉萬葉婆娑起舞,好似滿樹金蝴蝶。父親說往常每到這時候,南北方向的青石板道上有很多捧著粗瓷大碗喝粥的人。現在連一條人影也沒有,偶爾有一隻野貓穿街衝過,身影油滑,好像一道電流。父親說他再次感到沒意思起來,路過家門時,他甚至想逃脫掉,回到那跟堂姐妹們廝纏打鬧的往日生活中去,但他沒有逃脫。他感到跟著二位表哥寸步不離是無法違抗的命令,當然並沒有任何人給他下命令。
一絲不掛的痴呆兒德強蹦蹦跳跳地在石街上出現了。父親說痴子德強那時有十一二歲,個子約有三尺高。他生下來就沒穿過衣服,但那身肉卻粉紅色、油漉漉的,活像個人參娃娃。
他攔住天和地的去路,咬著舌頭說:“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