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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沒忘記就近吃那些枯草,咯咯唧唧一片驢嘴響。
指導員從他那隻黑油油的牛皮挎包裡,摸出了一份皺皺巴巴的軍用地圖,攤開,指指點點地對父親說:“馬家屯在這裡,離賈家屯還有五十里。”
父親打量著地圖上那些彎彎曲曲的線條和大大小小的圓點,眼前一片迷濛,如同觀看天書。上午趕得太猛,汗出汗落,衣服硬如冰甲,冷風一吹徹骨沁髓。他也感到搖搖晃晃,體力不支,想倒頭便睡。
經驗豐富的指導員說:“餘連長,必須把同志們轟起來,這樣躺著就毀了。”
父親便大聲喊叫:“起來起來,不要睡,活動活動筋骨馬上趕路。”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軟綿綿的,失去了張揚之力。民夫們沒人動彈,橫躺豎臥,猶如一地殭屍。這種殭屍狀態對父親產生了強烈的誘惑,他對指導員嘟噥了一句什麼,耳邊隱隱約約的一聲悶響,好像倒了一堵牆壁,一陣骨肉解體般的舒適感把父親浸泡了,他知道自己也躺了下去,成了一具活殭屍。大地團團旋轉,冬天的陽光好像輕柔的紅綢,在天地間拂來拂去。父親聽到了微風吹拂草尖梢的聲音與遠處的滾滾雷鳴,大地微微顫動,旋轉著,冰凍的土地放出新鮮的清冷味道,醉人芳香。他再也不想起來了。
指導員焦灼萬分,激|情燃燒著他腐爛的雙肺,火苗上升,臉潮紅如酒、如血。他轟趕著民夫們,嘴罵,腳踢,但張三剛起,李四又倒,來回奔命,使指導員近瘋似狂。他清醒一會,從挎包裡掏出一撮煙末,撕一角地圖捲成喇叭筒,點火抽起,青煙嫋嫋一分鐘,一陣劇烈的咳嗽便淹沒了他,一直咳得臉色蠟黃,口吐鮮血方止。至死不渝的信念發揮著不可思議的神力,使這個奄奄待斃的瘦骨頭共產黨員不肯躺下死去。他的腦筋清晰如圖畫,知道“擒賊先擒王”、“綱舉目張”的道理,要轟起民夫連,首先要轟起我父親。
指導員捏著一撮煙末,塞進父親鼻孔眼裡。見沒反應,又塞進一撮。父親皺眉張嘴,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嚇了指導員一跳。指導員用一根草棍撥弄父親鼻孔裡的毛,撥出一連串大噴嚏。父親從迷糊中清醒,坐起來,看著指導員。
指導員雙眼流淚,哭著說:“豆官,我的好兄弟,求求你,想辦法把弟兄們弄起來,離賈家屯只有五十里了,就是爬,我們也要爬到!”
父親想不到共產黨的幹部竟然會哭、會流眼淚,這刺激如一針嗎啡,驅趕著他的麻木與倦怠,腦子裡一聲脆響,他一躍而起,說:“指導員,衝著你,我也要把民夫連帶到賈家屯!”
指導員說:“我下決心了,拿出三袋小米,一百八十斤,煮幾鍋乾飯,讓同志們吃飽。”
父親說:“不行,咱不能‘明天要立貞節牌坊今夜偷漢子’,我到村裡去看看,能不能找條狗。”
指導員從皮挎包的夾層裡掏出一隻小玻璃瓶,擰開蓋子,把兩顆|乳白色的小藥片倒在掌心裡,鄭重地說:“這是兩片美國藥,是我們老八團政委臨犧牲前送給我的,他讓我在危急關頭吃下去,為了把軍糧送到賈家屯,你把它吃了吧。”
“什麼仙丹?”父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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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導員說:“我也不知道。”
父親說:“你是不是想把我毒死?”
指導員哭笑不得地罵一句。
父親說:“我不信你的話。要不,咱倆各吃一片。”
指導員掐起一片藥,扔進了咽喉。
父親也掐起一片扔進了咽喉。他吧咂著舌頭,說:“不鹹也不淡,蝨子大一片藥,能有什麼用?”
指導員說:“待會兒你會感到精神頭兒格外足。”
父親說:“就算這是塊砒霜,也毒不倒我。”
指導員說:“不要不相信化學。”
父親說:“你說吧,咱該怎麼辦?”
父親在民夫連裡(12)
指導員說:“把同志們叫起來,搞點東西吃,燒點水喝,立即出發,爭取今夜趕到賈家屯軍糧儲運站。”
父親說:“叫是叫不起來了,用錐子扎吧!”
指導員說:“再讓我試試,實在不行你就扎吧。”
父親從小車上找來一根銳利的縫包針,放在鞋底上蹭著。
指導員支撐著站起來,掏出盒子炮,“啪啪啪”放了三響,趁著民夫們驚嚇初醒的機會,他抖擻精神,高聲喊道:“共產黨員們,不能再睡了,黨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斯大林同志說:共產黨員是用特殊材料製成的呀!如果關鍵時刻不帶頭,要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