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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次正在上課,一個電話打來他就只能以家裡有事或者身體複查為由離開教室。多少次霍然進門時他正剛將血衣塞進垃圾桶。

有幾次霍然拉著他打籃球時受傷的手臂去校醫院,半路就發現他的傷已經好了。

就在上週,霍然還摸著化身小京巴的蒼帝說,怎麼有時候我看你像只狼啊,而且是隻大白狼。那時他看自己的神情,寫滿了惶惑。

嶽明燁不明白自己的心理。有時自己甚至是有意把破綻漏給霍然的。

期待他發現。但是又害怕。

期待他知道自己不朽的絕望和孤獨。但是又害怕他視自己為怪物。

畢竟,自己甚至在異類中都是異類。

這種情緒鋸子般割磨著他的神經。他越來越頻繁地夢見霍然甩開自己企圖拉住他的手,回首遞來的最後一瞥裡爬滿了憎惡與驚恐。它們像美杜沙的蛇發,奔湧著咬斷他腳下那根纖細的繩索。

可笑的是,掉落懸崖的瞬間,他竟感覺到一絲解脫。

其實折磨人的永遠是希望吧——希望你可以包容我,即使我滿目瘡痍。

所以他不解釋。不告訴霍然是的她對我表白了,也不告訴他但是我拒絕了。

就讓他們以這般青春美好的原因就此分離吧。

無關欺瞞。無關恐懼。無關莫名其妙的揹負。

只是以一朵風中搖曳的花作為首日封,而後彼此陌路。

下課鈴截斷了他的思緒,英語老師同時也是班主任通知說:

“明天是你們高中最後一次學農活動,時間是兩天,地點在市南的自然保護區。都知道了吧?明早7:00全年級在操場集合。不要遲到。”

細細簌簌的討論即刻升級成興奮的喧嚷——只要不是學習,什麼都值得慶祝。

班主任的眼鏡卻發出了詭異的白光:

“還有,大後天要進行英語月考。大家記住啊。”

哀嚎四起。

'4'河淙 02

嶽明燁低下眼睫。

也許我只是需要一個人在我最寂寞的時候,對我伸出手。

也許那個人是不是你,並不重要。

一、

他躺在地板上,用手臂擋住視線。蒼帝則乖乖蹲在一旁,藍眸擔心地注視著主人。

房屋空蕩,響徹SnowPatrol的《Run》。

請假很順利。老師似乎已預設這種活動中他的缺席。只是叮囑他,注意休息。

走下講臺的時候,他沒看霍然,或者說沒敢看霍然。倒是有敏銳的女生在交頭接耳:

“嶽明燁和霍然怎麼了?”

語氣中有明顯的惋惜味道。

他的記憶,初中之前只見空白。

組織裡的人告訴他,是他自己因為犯錯,讓尚裳把記憶都抹去了。

直覺告訴他,他們沒有騙他。

他只是覺得搞笑,這樣一個人來來去去走走停停的生活,過去和現在又有什麼區別。何必要麻煩尚裳去消除什麼呢,已是空白,再去抹除仍是空白。

這個世界上我需要誰?或者,誰需要我呢?

一個人背單詞。一個人聽歌。一個人洗衣服。一個人走在長長的街。

一個人點亮家中燈火,對著一片空蕩喊我回來了,然後聽見回聲迎接自己。

一個人聽樓上夫妻爭吵,孩子哭泣,很賤地想和其中任何一個人換位。

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

一個人醒來,摸自己的脈搏,確定自己仍然活著。

一個人,死去。

這種寂寞由來已久,瀰漫出亙古的味道。

直到遇見霍然,它們才似畏光的苔蘚,一路褪到他心底最暗的地方。

沒有過去,如今連牽繫自己生命中最喧嚷最純美的那一部分也丟棄了。

深淵中淙淙輕詠著的河流。

河淙。

何從。

忽如其來一陣手機的震動,在地板上發出“響屁一般的”聲音。這個形容倒也是霍某人的發明。

無所不在的霍某人。

嶽明燁只好調低音響音量,抓過手機。

一個無論何時都聽不出緊張感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明燁,有一處明顯的斷絃,距你們市很近,可能已經有變異者。我問過尚裳了,會盡快趕過去。”

陳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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