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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眶發黑,眸子暗淡,沒有一絲神采。
趙天弓在走上招待所樓梯的時候,頓住了腳步,他扭頭對雷鳴說,“陸兵的事,我還沒有告訴她家屬,只是說,陸兵受了傷,請她趕快來一趟,一會見面時,咱們還是能瞞就瞞。他家屬快生孩子了,不要在這節骨眼上再出什麼意外了,不然,他會死不瞑目的。”
雷鳴點點頭,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說道,“知道。”
陸兵的媳婦名叫張小芳,住在陸兵的農村老家,開了一家小賣部為生。她站在房間裡,挺著大肚子,身邊陪著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卻是一身莊稼人打扮,張小芳介紹說,那是她的親弟弟,陸兵的小舅子張小強。
簡單的寒暄之後,一場艱難的談話就此拉開帷幕。可一時間,彼此都不知道用什麼話語來開口。按照常理,此刻張小芳早該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撲在地上,尋死覓活地要陸兵。但實際上張小芳卻一直站在那裡,楞楞地站在那裡。雷鳴看得出來,她一直揪著心,這種揪心其實是源自於她的不知所措,因為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小強坐在房間的沙發上,低著頭一直大口大口的抽著煙,一聲不吭。
最後,還是張小芳率先開了口。她向趙天弓發問,“領導,您給俺說實話吧,俺家六子到底怎麼了?”
趙天弓給張小芳倒了杯茶,放在茶几上,尷尬地笑著,說,“弟妹,你先坐,坐下說。”
雷鳴走上去,拉了一張椅子放到張小芳旁邊,低聲說,“嫂子,坐下說吧。”
張小芳像一根被砍倒的柳樹,身體慢慢靠到了椅子上,坐了下來。眼睛卻一直期盼地望著趙天弓的嘴巴,彷彿趙天弓一張嘴,陸兵就能從口裡跳出來似的。
趙天弓站在張小芳的面前,但他一直低著頭,一直沒有開口。
“你們說,六子他受了重傷?為什麼不讓俺們去看他?”還是張小芳開了口,這個面容清秀的孕中女人用手輕輕撫著肚子,微微仰頭看著趙天弓和雷鳴,面色卻是十分冷靜,“你們也不要瞞俺們,我知道,六子他八成已經不在了吧?”
張小芳的聲音很好聽,又柔又細,就連悲傷地說話時也帶著一種純純的女人味。她的聲音就像是一條滑滑的絲綢,輕鬆地將聽眾的心臟纏起。雷鳴覺得自己已經窒息了,他忽然覺得自己沒臉再去看這個女人,或者說是去看這個女人和她肚子裡的嬰兒,也沒有臉再去聽她的動聽的聲音。
雷鳴站在原地,淚留滿面。 txt小說上傳分享
120 遺體
當趙天弓和雷鳴含著眼淚,將事情的全部經過告訴給張小芳後,這個女人並沒有太過激的反映。令人驚訝的是,她的臉上竟然流露出了一絲笑容,那笑容竟帶著解脫的意味。倒是張小強的情緒十分激動,說什麼也要去看陸兵的屍體,說他不相信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被泥石流給埋了。
“你急什麼呀?”張小芳安慰自己的弟弟,“部隊還能騙你?”
越是聽張小芳這樣說,雷鳴心裡越是感到難受。他轉過身,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淚,聲音有些哽咽地說,“嫂子…”然後又停住了,他忽然覺得此刻他再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無力的,說什麼話都是多餘的。話是可以記下再說的,可人死了就再不能復生。
趙天弓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弟妹,喝點水吧。”
張小芳笑了一下,說道,“謝謝,我不渴。”
趙天弓忽然為自己虛偽的問話感到羞愧,這個女人的丈夫死了,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會沒有父親,自己還要她喝水。喝水這件事情,對於她心中的悲痛,確實是不折不扣的杯水車薪。
陸兵的遺體還在縣醫院的太平間裡躺著。但現在總要乾點什麼吧,來打發這一段等待去縣城看陸兵遺體的時間。趙天弓想,先吃了中午飯再去縣城吧,雖然大家都難過都吃不下,但多少還是要吃一點的,畢竟張小芳現在是兩個人,要更多的為肚裡的孩子考慮。於是趙天弓對張小芳說,
“弟妹,我們中午一起吃個飯,下午再去縣城。”
張小芳笑著點點頭,說道,“謝謝您了,俺不餓,俺想現在就去看他,行嗎?”她的語氣近似於哀求,但聲音還是結實的,是那種倔強的結實,聽著讓人心裡特別淒涼。趙天弓實在無法拒絕一個戰友妻子這樣的請求。他快步走到電話旁邊,給自己的司機打了電話,讓他立刻到團招待所來接人。
平日裡,從211團到縣城只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而這次坐車雷鳴卻感到像過了一年般漫長,時間變得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