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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在養父母關切、慈愛的目光中開始新的生活。幾年沒回來,養父母又更加蒼老,更加孱弱。養父的雙手曾經如此粗獷有力,托起我快樂無憂的童年;養父的雙肩曾經如此寬厚結實,像一個寧靜的港灣,讓我安然依靠;養父的身骨曾經如此偉岸,一度撐起家的大廈……現在他老了,成了一個佝僂的老人,目光黯淡渾濁,只是看著我時,會閃現出一抹稍縱即逝的愛的波光。我深深內疚,為了自己出門闖蕩社會,我居然經常忘記他們的存在。養母一頭烏黑的頭髮在歲月的風霜雨淋下變成了滿頭銀絲,在陽光的照耀下,竟還閃著迷人的光芒。小弟天佑已經上小學三年級了,小傢伙長得俊,濃眉大眼,又乖巧又懂事。我憐愛的望著我的家人,內心深處湧動著無以名狀的幸福。我不是孤獨的,我還有愛我的家人,他們牽掛著我,時時刻刻。

幾年沒回長汀,城區的建設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所住的水東街也拆得七零八落。汀江河畔建起了整齊而穩固的河堤。98年的那場洪水,人們至今記憶猶新,滔天的濁浪,湧動的水流,悲痛的哭聲彷彿夢魔驚擾了寧靜的酣夢,災情的慘狀目不忍睹。新落成的河堤,撫慰了一顆顆悲傷、易脆的心靈。河堤落成了,岸兩邊千絲萬縷的柳樹卻被無情破伐,空蕩蕩的汀江河尤如我寥落的心。

我家因為拆遷,養父在添丁下重新建了一幢房子。養父母很節省,勤儉節約了一輩子的他們,沒有動用我這些年寄回家的一分錢,他們把這些錢存著,連同拆遷的補助,建了一幢三層樓的房子,我估計他們還借了一些錢。窗幾明亮,佈置得溫馨而喜慶。秋天暖暖的陽光透出玻璃窗灑滿了房間,也灑滿了家人的心扉。看著他們滿意而悅愉的笑聲,我也由衷的高興,為我的家人!

在家的日子是安寧而和諧的,我在汀州賓館謀了份服務生的工作。上班之餘,我常一個人到臥龍山看書。坐在古樸的涼亭下,聽著陣陣湧動的松濤聲,回想著當年和皓文、姚芳在這嬉戲、玩鬧的情形,一切都久遠了,卻又那麼清晰的浮現在眼前。聽同學說姚芳前些天回長汀了,只是我們沒有見面,她家拆遷後搬到南寨一帶了。幾次想騎車去找她,又怕面對面時無話可說的尷尬。我不知道,經過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她是否已經放下心中暗藏的情愫。皓文還在部隊,聽說混得不錯,他當年在學校時藍球就打得不錯,精湛的球技到了部隊可是派上用場,再加上人高馬大,衝擊力強,能跑善跳,很是引人注目。知道他過得好,心裡也為他高興。我知道,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發生過的事,不可能不留痕跡。

騎著車子,穿行在人潮洶湧,叫賣聲喧囂的大街小巷,我彷彿一條迷途的魚。舊城改造,把曾經熟悉的汀州城變得陌生,變得遙遠。在湧動的人潮中我感到一絲寒冷和孤獨。當第一個來提親的媒婆踏進家門時,我感到窘迫、無奈,我知道我該走了。家是溫暖的港灣,但不是我今生棲息的駐地。我屬於異鄉,因為只有在異鄉,我才能擺脫慣性,擺脫平庸,擺脫父母深深的關愛。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2001年春節過後,我再一次離開家,離開長汀,隨著陌生的人群去了遙遠的北京。

離家前夕,我還是在同學的帶領下去了姚芳的新家。當時,她正在鏡子前,手裡拿著一把木梳,表情寂寂地輕輕梳理自己長長的秀髮,彷彿那是一頭寂寞的心事。姚芳看見我時,眼眸中閃過一抹晶亮的喜悅,隨即轉為黯淡。但她依舊熱情的招呼我和另一個同學。談話間,我們都小心翼翼,生怕再一次傷害到對方。沒有沉默,但無聊的談話比沉默更讓我窒息。我們相互偷偷的打量對方,想從對方身上找到當年熟悉的影子,但流逝的歲月卻早己把我們變得陌生,變得遙遠。姚芳變了,不再是當年靈牙利齒的姚芳,其實她早在離開長汀去深圳時就已經變了,那時的她已經沉默而憂鬱。幾年了,姚芳還是沉默而憂鬱。她看我時的眼眸哀怨中還有絲絲憎恨。閃爍的言詞中,沒再提到一個"感情"的字眼,也沒再提到"皓文"。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只是我在心裡一遍遍的對姚芳說:"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光陰似箭。一晃,在北京呆了幾年,每天忙著奔波,就像陀螺一樣不停地旋轉。在這陌生而龐大的城市,我憑著自己的努力和聰明終於站穩了腳根。在這舉目無親的城市,我卻沒有感到過孤獨,因為郝東在我心中,他以另一種方式和我同在。在喧囂之中,在這鬱郁風塵之上,我始終用一雙清澈的目光淨化城市的浮華,用千里禪心感受著郝東的縷縷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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