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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點頭應了。
出得酒樓,我左右看看,日頭正盛,集上的攤販大多挪到了房簷底下做生意,沒佔著好位置的便收拾收拾回家了,甚冷清。
方才結賬時,跑堂夥計見我打的賞錢多,頗殷勤提點我道,這時候正好去漫思茶聽評書,那邊的茶水雖要價高了些,評書倒真是講得不錯。
我估摸天宮裡並沒有設說書的仙官,便牽了糯米糰子,要帶他去見識一番。
漫思茶是座茶肆,說書的乃是位鬚髮半百的老先生。這一回是在講個野鶴報恩的故事。
小糯米糰子忒沒見過市面,雙目炯炯然,時而會心微笑,時而緊握雙拳,時而深情長嘆。我因在折顏處順書順得實在太多,對這個沒甚想象力的故事便提不起什麼興致來,只叫了壺清茶,挨在桌上養個神。
一晃眼就是半下午。待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道一聲:“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時,窗外華燈已初上了。
我昏昏然睜眼尋糯米糰子,他原本佔的位子如今卻空無一人。我一個機靈,瞌睡瞬時醒了一半。
好在隨身帶了塊水鏡。水鏡這物什在仙鄉不過是個梳妝的普通鏡子,在凡界卻能充個尋人的好工具。我只求糯米糰子此番是在個好辨識的地界,若是立在個無甚特色的廂房裡,那用了這水鏡也不過白用罷了。
尋個僻靜處將糯米糰子的名字和著生辰在鏡面上劃一劃,立時放出一道白光來。我順著那白光一看,差點摔了鏡子栽一個趔趄。
我的娘。
糯米糰子此番確確是處在一個廂房裡,這卻是個不同尋常的廂房。
房中一張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正同臥了對穿得甚涼快的鴛鴦。上方的男子已是半赤了身子,下方的女子也只剩了件大紅的肚兜。凡界的良家婦女斷是不會穿這麼扎眼的顏色,我暈了一暈,勉強撐起身子拽住一個過路人:“兄臺,你可曉得這市鎮上的青樓在哪個方向?”
他眼風裡從頭至尾將我打量一遍,指向漫思茶斜對面一座樓。我道了聲謝,急急奔了。
背後隱隱聽得他放聲悲嘆:“長得甚好一個公子,卻不想是個色中惡鬼,這是怎樣絕望且沉痛的世道啊。”
雖曉得糯米糰子是在這青樓裡,卻不清楚到底是哪間廂房。為了不驚擾鴇母的生意,我只好捏了訣隱個身,一間一間地尋。
尋到第十三間,總算見著糯米糰子沉思狀託了下巴懸在半空中。我一把將他拽了穿出牆去,彼時床上那對野鴛鴦正親嘴親得很歡暢。
我一張老臉燒得通紅。
方才那出床戲其實並不見得十分香豔。當年在崑崙虛上做弟子,初下凡時,本著求知的心態,曾拜讀了許多春宮。尋常如市面上賣的三文一本的低劣本子,稀罕如王宮裡皇帝枕頭下藏的孤本,男女甚或男男的,均有涉獵。那時我尚能臉不紅心不跳,淡定得如一棵木樁子。今次卻略有不同,乃是與小輩同賞一出活春宮,不叫老臉紅上一紅,就著實對不起他那一聲順溜的孃親。
廂房外頭雖仍是一派孟浪作風,令人欣慰的是,總歸這幫浪子們衣裳都還穿得妥帖。
這座樓裡委實找不出一個清淨處。
一個紅衣丫鬟手中託了碟綠豆糕嫋嫋娜娜打我們身邊過。糯米糰子抽了抽鼻子,立時顯了形追上去討,我在後頭也只好跟著顯形。那丫鬟見糰子長得可愛,在他臉上摸了兩把,又回頭雙頰泛紅對我笑了一笑,將一盤糕點都給糰子了。
我將糰子拉到樓道的一處死角,想了半日該怎麼來訓他,才能讓他知錯知得很愉快。今日是他生辰,夜華著我好生哄他,這樣日子讓他鬧心,也確確不厚道。
我在心中細細過了一遭,終究堆出一個笑臉,十分和順地問他:“那評書說得不錯,你初初聽得也很有興味,一個晃眼,怎的就跑到了這麼一座,呃,這麼一座樓子來?”
糰子皺眉道:“方才有個小胖子在大街上公然親一個小姐姐,這個小姐姐不讓小胖子親,小胖子沒親到就很生氣,招了他身邊幾個醜八怪將小姐姐圍了起來。小姐姐臉上怕得很,我看著很不忍心,想去救她。等我跑下樓,他們卻沒人影了,旁邊一個大叔告訴我,那小姐姐是被那小胖子扛進了這座花樓。我怕他們打她,就想進來找她,可把在門上的大娘卻不讓我進,我沒辦法,就隱了身溜進來。唔,不曉得那大叔為什麼說這是座花樓,我將樓上樓下都看了一遍,可沒見著什麼花來。”
我被他唔後面那句話嚇得小心肝狠狠跳了三跳,糰子哎,你可沒看到什麼要緊東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