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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而剛強的仙氣。
西海水君在一旁語重心長地絮叨了許久,大意便是告知他這兒子,他面前立著的這一位瑞氣千條的仙君,便正是折顏上神座下首屈一指的弟子。今後他這幾百年不愈的頑疾,便全全地仰仗這位仙君來打理,望他能懷著一顆感激的心,小心配合於這位仙君。
唔,“這位仙君”勘勘指的正是不才在下本上神。
西海水君那一番絮叨實在絮叨,我同疊雍無言地兩兩相望。
伺候疊雍的小婢女搬了個繡墩置到床榻跟前,供我坐著同疊雍診脈。我顫抖著一隻手搭上他的腕後,這一部脈不虛不實,不緩不洪,不浮不沉,正如折顏所說,再正經不過的脈象。
西海水君甚操心,趕緊地湊過來:“小兒的病……”
我勉強回他一笑:“水君可否領著殿中的旁人先到殿外站站?”
將殿中的一眾幹閒人支開,乃是為了使追魂術探墨淵的魂。追魂術一向是個嬌氣的術法,又勢力。若非修到了上神這個階品,縱然你仙法如何卓越,要將它使出來也是一百個不可能。且使的時候必得保持方圓百尺內氣澤純淨平和,萬不能有旁人打擾。
自我進殿始便一心一意發著呆的疊雍輕飄飄掃我一眼,我朝他親厚一笑,一個手刀劈過去。疊雍張大眼睛晃了兩晃,歪歪斜斜橫倒在床榻上。
許多年沒使追魂術,所幸相配的咒語倒還記得清清楚楚。雙手間列出印伽來,殿中陡然鋪開一團扎眼的白光,白光緩緩導成一根銀帶子,直至疊雍那方光潔的額頭處,才隱隱滅了行跡。我撥出一口氣來,小心翼翼將神識從身體中潛出去,順著方才匯出的銀帶子,慢慢滑進疊雍的元神裡。這一向是個細緻法術,稍不留意就會將施術人的神識同受術人的元神攪在一起,半點馬虎不得。
疊雍的元神中充斥的全是虛無的銀光,雖明亮,卻因是純粹的明亮,便也同黑暗沒什麼分別。我在他的元神中糾纏了半日,也沒尋到墨淵的沉睡之地,來來回回找得十分艱辛。正打算退出去再重使一趟追魂術時,耳邊卻悠悠然傳來一陣熟悉的樂聲,沉穩悠揚,空曠嫻靜,我竟依稀還記得,調子約莫正是那年冬神玄冥的法會畢時,墨淵用太古遺音琴奏的一曲大聖佛音。我心中跳了兩跳,趕緊打點起十足的精神,循著樂音跌跌撞撞奔過去。
卻在被絆倒的一瞬,大聖佛音噶然而止。
我一雙手抖抖索索去摸方才絆倒我的東西,觸感柔軟溫和,似有若無的一絲仙氣緩緩爬上手指,在指間糾結繚繞。神識流不出眼淚,卻仍能感到眼角痠疼。我的眼中腦中皆是一派空白,此時我撫摸的這個,正是,正是墨淵的魂。
可墨淵的魂魄卻滄桑成了這般模樣。我的師父墨淵,四海八荒裡唯一的戰神墨淵,他那強大的戰魂,如今竟弱得只依靠一縷仙氣來護養。
怪不得疊雍同墨淵沒一絲一毫相像。
不過,還好,總算是回來了,折顏沒有騙我,比我阿爹還要親近的墨淵,總算是回來了。
在疊雍的元神裡待得太久,方才神識又經了一番波動,再耽擱下去怕就有些危險。這片銀白的虛空雖不能視物,我懷著一顆且憂且喜的心,仍跪下來朝著墨淵的魂拜了兩拜,再循著外界一些混沌之氣的牽引,謹慎地退出去。
解了追魂術,疊雍也悠悠的醒轉過來。
睜開眼見著我一愣,道:“你哭什麼?難不成我這病沒治了?沒治了你也不用傷心得哭啊。就算要傷心得哭一場,那也該是我來哭啊。你別哭了,我這麼拖著其實也沒什麼,左右都拖習慣了。”
我摸了摸面上的白綾,確然有幾分溼意,想是方才神識湧動得太厲害,便連累原身灑了幾顆淚珠兒。遂使個小術法將溼潤的幾分白綾敞幹,訕訕笑道:“我是喜極而泣。”
他皺眉道:“你這個人,我原以為你心腸軟,見著我的病感同身受,替我傷心。不想你見我受苦,卻很開心麼?”
我慈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謙虛道:“哪裡哪裡,也沒有多開心。”
折顏說得沒錯,若僅靠著疊雍這幅不大健壯的身子骨,墨淵的魂少不得需調養個七八千年才能回到正身上真正醒來。不過,若能借得天族的結魄燈一用,將他那有些疏散的魂修繕完整,再將我身上這十四萬餘年的修為度他一半,那他醒來這樁事便也指日可待。
關於天族的那盞結魄燈,我雖活了這麼大年紀,卻也從沒見過,只在典籍中瞄過一些記載。這些記載皆稱結魄燈乃是大洪荒時代父神所造,能結仙者的魂,能造凡人的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