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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文書房送了當日的邸報並急遞文書進來,正讀得入神,覺察有人進門頭也不抬:“東西都送到了?”
崔成秀瞥了身後的許嬤嬤一眼,老老實實回道:“送到了。小的看那床榻也不經使了,又讓知客姑子檢了幾樣傢什換了換,耽擱了點時候,小爺恕罪。”
“胡說。”皇帝住了筆,瞥了他一眼,“她連一碗陽羨茶都不肯喝,怎麼肯收那些東西?”她一眼見許嬤嬤含笑立在崔成秀背後,忙起身道:“許嬤嬤來了,可是母后有什麼吩咐?這些人越來越不曉事了,母后宮裡來人,怎麼都不通報?”
“是奴婢不讓人通報的,”許嬤嬤矮身朝皇帝行禮,“太后老孃孃的意思,要奴婢悄悄走一遭。剛剛聽崔總管的話頭,一時聽糊塗了沒行禮,小爺恕罪。”
皇帝素來對太后宮裡的人十分禮遇,令小內侍搬了小凳來,又賜了茶,才道:“朕出宮遇到了個來考女科的女秀才,說來也巧,是李瑞孃的同鄉。朕聽瑞娘提過,說那人文章比她還好,只是當年因病誤了神童科,就留了心。倒真是個真材實料的人才,人品也好,一邊讀著書,一邊抄了時文集子去書坊賣貼補家計,朕起了愛才之心想讓資助她一二,她還耐得住不肯受,光這一點操守,就比許多官員都強了。她行李太單薄,朕讓崔成秀想法子拐著彎照顧些,免得犯了舊疾錯過大比,朝廷少了一個人才,也可惜了。”
這話和崔成秀的話如出一轍,許嬤嬤並無疑心,待御前伺候人都退了下去,將太后的話向皇帝轉述了一遍,又道:“太后老孃娘這些日子千挑萬選,就是怕挑出來的人不合小爺的意。小爺要是有什麼喜歡的人,老孃娘也歡喜的。”
這件事委實出自皇帝意外。她面上溫和,骨子裡實則要強,讀書理政也只想著要高人一籌才符合自己身份,雖然與那些侍讀的勳貴子弟朝夕相處,也只視為日後的心腹臣子,從不曾往兒女私情上想過。皇帝自小便不愛和人親近,只把這幾個人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想到要與其中一人成婚,彼此親暱,便覺都不順眼極了,恨不得全部打發了眼前清淨,心裡頭盤算著明年親了政,便可把這些人都分了差使攆出京去,又擔心許嬤嬤看出端倪,目光只盯著奏章不放:“倒是沒什麼人選。朕心裡只擔心著親政,怕政務處置得不好,讓先帝失望,倒沒想過這些事。”
許嬤嬤見皇帝不肯看她,也以為皇帝聽了這些話害羞,心裡頭也暗笑這一本正經的小爺終於也有了女兒家心思,又道:“那小爺現在細細想想,在這上頭有什麼想法,就是稀奇古怪些也使得的。”
“倒也沒什麼想法。”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皇帝心浮氣躁,奏章也讀不下去,見許嬤嬤坐在小凳上一臉笑意望著自己,便也沉下心仔細想了想,冷不防一個念頭猛地冒出來,目光霍然一跳,極力板住臉,聲氣和平地開口,“就是小時候一直有件典故不明白,當初想問先生們,怕被說是無心向學,也就一直沒問出口——朕當初時就奇怪,自明宗皇帝以下,都是與男子成婚誕育宗嗣,太祖皇帝一統天下,按說是極英明的,怎麼反而會立女後?”
她語氣極平靜,許嬤嬤不疑有他,笑道:“太祖皇帝英明天生,他老人家的心思奴婢卻猜不出來。只是奴婢年輕時候聽宮裡頭老人講古,說太祖皇帝親口提過,聖文皇后是天老爺特意降下來輔佐她的,與旁不同,故此聖文皇后不在了,太祖皇帝空著後位,不再立後,也不納寵,就那麼守了一輩子。太祖皇帝先前本是藩王,懿宗皇帝年壽不永,駕崩前把江山託付給了她,登了基又掃平四海,是應了天意;明宗皇帝是太平天子,為宗嗣綿延多納些侍君,後頭生了仁宗皇帝,又是一位明君,也是應了天意不是?”
“朕想來也是。”皇帝眉頭極快地一蹙便舒展開來,“說起來朕往日沒想過這些事,除了這一樁疑問,倒是一時想不起什麼。”
“這也是人之常情。離六月十六還早,小爺且慢慢想,有什麼想法儘管跟老孃娘開口,或是抹不開,要奴婢傳個話跑個腿的也成。”許嬤嬤又候了一會兒,見皇帝並沒什麼話,便起身告退,“時候不早了,小爺早些歇下吧。”
皇帝若無其事地目送她出去,面上聲色不動,心裡頭幾乎已經是翻江倒海。她是太平天子,自承嗣後明裡暗裡聽了不少關於哀皇帝悼皇帝的話頭,也知道綿延子嗣開枝散葉也是宗廟重任之一,往日也從不曾懷疑過,可如今大婚將近,她卻忽然起了和太祖皇帝一樣的心思。
“小爺還沒歇下,你去御膳房一趟,進茶的時候機靈點,得空便提一句顧娘子。”皇帝不曾問完話,崔成秀困得眼皮打了架,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