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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留的作業做完。一個*歲的孩子能從未來接班人的高度去認真做作業而不去看電影嗎?鬼知道。哭唄,胡塗潦草地趕唄,甚至看完了電影回來再趴在攤開的作業本上直到睡著了。可當期末考試得了雙百,站在高高的臺子上,當著全校師生的面接過胖校長遞過的兩支花杆鉛筆時,那個美樣兒,能幸福地保留一個暑假。這美好的學習經歷,僅僅三年,僅僅三年時間便被打斷了。先是老師們挽起了袖管,整日裡傾精注力地揮毫潑墨,直把馬糞紙樣的大字報鋪天蓋地地覆滿了校園。“海瑞罷官”“三家村”“四家店”“鄧拓、吳晗、廖麼沙”這些新詞眼兒,替代了騙過東郭先生的大灰狼、從烏鴉的嘴裡騙到肉吃的壞狐狸,成了孩子們的新詞典。接著那總愛提著噴壺在校園裡轉遭的胖校長不見了,他的那有著十級高臺階的大辦公室裡,被穿起了一道道繩子,幼兒園的涼衣場似的掛滿了大字報,他自己則到一間小屋裡去寫檢查了。男男女女的老師們,也都嚴肅了面孔,上課時再沒有了聲情並貌。原本和藹可親的面容像接到了統一的命令全都失得無影無蹤,圓瞪瞪的眼睛尋老鼠似的乍西乍東。
一天下午放學後,你們正在操場上踢球,厚嘴唇向你招手。他一下一下極神秘地衝你招著手。厚嘴唇叫邢尚榮,你們一個班,他的下嘴唇長瘤子,動了好幾次手術,可割了還長。由於他老住院,接觸的人多,所以總能說些你們不知道的新鮮事,而且他還能學東西南北的方言,但就是有些嘴不加力,說話甕聲甕氣的。你被他的神秘吸引了過去。“來踢吧,球砸著你的嘴就省得又挨刀了。”你笑著嘲他。他白你一眼,但馬上又恢復了神秘,回身指著校長室說:“那裡去過麼?”“吳胖子的大字報?”你想回去踢球了。那所和你家原來住的三間房一樣的校長室,近來被封了,裡面掛滿了對校長批判的大字報,這你們都知道,並且也偷偷溜進去看過,知道了吳忠魁原來是個國民黨的投降兵,大特務,大走資派,還搞破鞋。但這不能玩,你們除了學習就只對玩感興趣。“嗨”,他把一隻手拳成喇叭筒對著你的耳朵說,“裡面有好東西喲!”“坷垃,幹嘛呢?”這時其他的小夥伴們紛紛圍過來。厚嘴唇似乎是極喜歡這種以他為中心的樣子,胖臉上的一對黑眼仁斜斜挑挑得拿捏出一種裝腔作勢的神秘。他撩開雖經過縫改但還是顯得過於寬大的黃軍褂,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一隻全身佈滿漂亮羽毛的花鳥。那花鳥紅嘴巴彎彎地像把勾子,額頭上聳一叢綠色的羽冠,細細的腿和腳爪,鐵硬硬地支著,兩隻豆眼兒黑一圈紅一圈玻璃珠樣晶亮,能看見裡面反射出的人影兒。你們一眼便認出那是學校標本室裡的東西。這隻只有高年級同學在生物課才能見到的東西,現在被厚嘴唇用手託著,呈現在大家面前。他得意洋洋地用手捋著鳥的羽毛,就像他的一把用聽診器的橡膠管做成的彈弓、一顆花五分錢買的花心玻璃球、一隻紅光鋥亮的大中華牌三角,把別人的那車胎皮子做的彈弓、二分錢的綠玻璃彈球、黃金葉的三角全給比沒了。
“知這叫什麼鳥嗎?”說時那掛著惹眼厚唇的下頦快撅到天上了。
“八哥!”呂剛顯能,下巴頦撞拐樣的也一聳。他哥六年級,肯定是他哥告訴過他。
厚嘴唇有點沒兜住似的洩氣兒,可還是煞有介事地說:“學名叫鸚鵡,會學人一樣的說話!”
“學——名——叫——鸚——鵡——會——學——人——一——樣——的——說——話——”石老三仿著八哥學厚嘴唇甕聲甕氣的聲調。
一群孩子們哈哈大笑起來。厚嘴唇方方的胖臉就一陣白一陣紅,突突的下嘴唇也隨了臉皮的抖動在顫。
“那你叫它說一個我們聽聽。”
石三兒剛上一年級的弟弟小五睜圓了天真的眼睛想聽這鳥說話。呂剛擢點著厚嘴唇託在手裡的鳥對小五說:“這是死鳥,它肚子裡裝的是草!——”
“裡面全都堆滿了,”厚嘴唇轉身指著校長室轉移大家的注意力。“盡好玩的,還有好多小人書呢!”
這招果然奏效,孩子們亮起了垂涎的眼神。
“你是怎麼進去的?”石三兒希罕的問他。
厚嘴唇頭一擺,“跟我來。”說著便向校長室走去。
邊走他邊將手裡的花鳥小心翼翼地揣回到懷裡。跨上臺階後,又精警地向後望一眼。跟著他的孩子們便也跟著精警地向後望,如一群要幹壞事的小老鼠。
厚嘴唇從他那鼓鼓囊囊的褂子口袋裡嘩嘩啦啦的摸索一陣,又屏了氣息,突然想起來似得把手掏出來轉到上邊的胸口袋裡,摳唆半天從裡面抻出了一嘟嚕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