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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人是有恩必報的,別瞧他個性頑劣,不求上進,但他骨子裡還是道地的裴家人。先前瞧見弄蝶帶她回來時也沒怎麼注意,直到晚飯時才發覺原來她就是柳繭兒,幸而當日的狼狽之相與今兒個華衣貴服的打扮可是相去了十萬八千里,以致她沒認出來,若是讓她瞧出來了,他還能在關外混嗎?
因此,瞧她有難,當然得救她,好抵消過去的恩情,就此兩不相欠。但怎知為了救她,他自己也受了傷,幸虧只是小傷。但這柳繭兒卻每天都來換藥,令他困擾不已……
而之所以困擾,可全是為了柳繭兒!
那日,眼見裴家牧場裡的大大小小莫不忙著將弄蝶移至香閨,忙著請大夫、忙著燒水、忙著追那該死的黑衣人,可這忙來忙去,就不見有人來理會他的傷口,即使是慰問一聲也不曾有過——這可讓他不禁怒火從中來,併發覺原來自個兒的人緣竟是這般差勁!正想默默回到自個兒房裡,卻讓柳繭兒給瞧見了他的傷,連忙堅持要扶他入房,且兩顆豆大的淚珠已在眼眶裡打轉了,活像她自個兒受了傷似的。問她怎麼不跟去照料弄蝶?她只是低聲回了一句:“既然有那麼多人照顧弄蝶姑娘,也不差我一個。”敢情是將他當成了救命恩人,非親自伺候不可?
這回,倒成了剪不斷理還亂的局面。本想就此還清恩情,兩不相欠的,哪知這恩啊情的是愈纏愈亂。如今,每日只消聽這敲門聲就知是她來換藥了,若是來個相應不理,她自個兒就會自動自發地開啟門——
瞧!這會兒門不是開了嗎?
他翻了個身,故意背對著她。
聽那細碎的蓮步聲,不是她還會有誰呢?
他裴格正對女孩兒向來是很有辦法的,偏偏就是拿她沒輒,也不忍朝她破口大罵,不知是何原因——
“裴公子,該上藥了。”柳繭兒將藥罐開啟,倒了一杯溫水。打從那日隨大夫回去拿藥,現在對於什麼內服外用,她全清楚得很。
“裴公子?”瞧他沒反應,想來是睡了。
這幾日過來為他換藥時他總是睡著的,也不知夜裡在忙些什麼?柳繭兒笑了笑,瞧他連被子都沒蓋好,若是著了涼,可就不好了。
她悄悄走過去,正欲為他蓋好被子,怎料他一個起身,嚇了她一跳。
“我不是說過了,一點小傷而已,不必大驚小怪的嗎?”那口氣十分暴躁。
沒辦法!這還是他頭一遭心底有莫名的感受。在她面前,他想保持良好的君子風度;在她面前,他想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天!這是什麼心態?這女孩兒到底有什麼魔力,竟能讓他想變成像裴穆清那般的男人?
柳繭兒怯怯的笑了笑,道:
“即便是小傷也要細心治療,這是大夫說的。”
裴格正撇了撇嘴角,拿起鼻菸壺,冷笑道:
“你這般為我著想,若是有目的而為,那我可要勸你別白費心機了!”
“此話怎講?”她一臉困惑。
“眾人皆知,你柳姑娘的爹可是精打細算之輩。他讓你接近裴家人只有一個目的——成為裴家婦。屆時有個裴家的女婿說有多威風便有多威風!但你找錯人了。沒錯!我是裴家的人,但這萬頃地的裴家的牧場、裴園、裴家礦場,甚至於裴家馬廄裡的每一匹馬都只屬於裴穆清一人所有。至於我呢?不過是個擁有方圓不到百里的小牧場的主子罷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想起過往糜爛的生活,不覺自慚。相較之下,這柳繭兒就益發純潔無邪得讓人不忍去傷害了。
愣了愣,他不覺訝然,難不成他真是發了什麼癲,竟會對她產生如此的想法?
繭兒垂下睫毛,清雅的臉蛋抹上淡淡紅暈。
“我爹可不會再管我子。打從我誓死不與姐姐共事一夫後,我爹就將我鎖在柴房裡,盼我回心轉意。弄蝶姑娘將我救回來的那日正是後孃悄悄開啟柴房門,讓兩名壯漢將我擄去之日。後孃向來與我們姐妹不和,想來她會說服我爹不再尋找我了吧?”
“你娘倒是歹毒得緊!”裴格正冷哼一聲。“不過,這柳添丁也好不到哪去,若當真狠下心來將你嫁給那花柳病的,豈不毀了你一生的幸福?也難怪他一生無子,如此造孽,也該是他的報應!”雖他自個兒也好不了多少,但他就是瞧不順眼柳添丁的所作所為,更不解以柳胖子那副德行怎會生下像繭兒這般善良溫柔的女兒?
“不!這不是我爹的錯。”柳繭兒雖是崇拜極了裴格正——誰教無巧不巧地他救了她,她當然是挺崇拜他的,十七年來可不曾有人如此英勇的救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