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 (第2/4頁)
換裁判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從四周往中間收縮,收縮成針尖大約一個亮點,欻然一聲便消逝得無影無蹤。蔣政委臉上的微笑慢慢收縮到鼻子尖上,欻然一聲消逝得無影無蹤。他扔掉手中短得幾乎要燒到指尖的菸頭,用腳尖捻碎,然後,大踏步地走了。 隔壁客廳裡,傳過來他大聲的吼叫:“一定要捉住沙月亮,他即便鑽到老鼠洞裡,也要把他挖出來。”接下來是電話筒按在話機上的清脆聲音。 母親憐憫地注視著像被抽去了骨頭一樣癱軟在椅子上的大姐。走過去,抓起她那隻被菸捲燻黑的手,仔細地看了看,搖搖頭。大姐從椅子上滑下來,跪著,雙手摟住母親的腿,仰著臉,嘴巴像吃奶一樣翕動著,一種奇怪的音響從她嘴裡冒出來。剛開始我以為她在笑,但馬上就知道她在哭。她把眼淚和鼻涕都抹在母親腿上。她說:“娘,其實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想妹妹,想弟弟……” 母親說:“後悔了嗎?” 大姐遲疑了一下,搖搖頭。 母親說:“這就好,該走哪一步是天主給安排的,一後悔就要惹惱天主。” 母親把沙棗花遞給大姐,說:“看看她吧。” 大姐輕輕撫摸著沙棗花黝黑的小臉,說:“娘,要是他們槍斃我,這孩子就要靠您撫養了。” 母親說:“他們不槍斃你,這孩子,也得由我撫養。” 大姐欲把孩子還給母親,母親說:“你先抱一會兒吧,我給金童喂喂奶。” 母親走到椅子前,掀起衣襟。我跪在椅子上,吃奶。母親撩著衣襟,弓著腰站著,說:“平心而論,姓沙的不是孬種,就憑著他給我掛那一樹野兔子,我也得認這個女婿。但他成不了大氣候,就憑著那一樹野兔子,我就知道他成不了大氣候。你們倆加起來,也鬥不過姓蔣的,姓蔣的是棉花裡藏針,肚子裡有牙。” 想當初,那像累累果實一樣掛滿我家樹枝的野兔子,曾讓母親惱怒萬分;但轉眼間,這滿樹的野兔子竟成了母親接受沙月亮為女婿的理由;也還是那幾樹野兔子,成了母親判斷沙月亮必敗於蔣政委之手的根據。 在黎明前的暗暝中,一群從天河架橋歸來的喜鵲落在屋脊,疲倦不堪地喳喳亂叫。喜鵲們把我喚醒。我看到母親抱著沙棗花坐在椅子上,我卻坐在上官來弟冰涼的膝蓋上,她用兩條細長的胳膊緊緊地摟著我的腰。六姐和司馬公子還是那樣交頸而眠。八姐依偎在母親腿邊。母親的眼睛裡沒有光彩,兩個嘴角耷拉著,顯得極度疲乏。 蔣政委走進來。看了我們一眼,道:“沙太太,要不要去看看沙旅長?” 大姐推開我,猛地站起來,啞著嗓子說:“你撒謊!” 蔣政委皺皺眉,說:“撒謊?為什麼要撒謊呢?”他走到桌子前,低下頭,噗哧一聲,吹熄了罩子燈。紅太陽的光芒立即從窗格子裡瀉進來。他伸出一隻手,謙恭——也許不是謙恭——地說:“請吧,沙太太,還是那句話,我們不願意把所有的路堵死,如果他迷途知返,可以擔任我們爆破大隊的副大隊長。” 大姐機械地往外走,臨出房門時,她回頭望了望母親。蔣政委說:“大嫂也去,小弟弟小妹妹們都去。” 我們穿越著司馬家的重重門洞,路過一個又一個一模一樣的套院。路過第五個套院時,我們看到院子裡躺著十幾個傷兵。那個姓唐的女兵正在給一個腿部受傷計程車兵包紮。我五姐上官盼弟給唐女兵當助手。她全神貫注,沒有發現我們。母親對大姐輕聲說:“那是你五妹。”大姐瞥了五姐一眼。蔣政委說:“我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第六個套院裡,擺著一副門板,門板上躺著幾具屍首,屍首的臉都用白布蒙著。蔣政委說:“我們魯大隊長壯烈犧牲,損失無法估量。”他彎腰揭開一塊白布,讓我們看到了一張血跡斑斑的、生著絡腮鬍須的臉。他說:“戰士們都恨不得剝了沙旅長的皮,但我們的政策不允許。沙太太,我們的誠意差不多可以感天地動鬼神了吧?”走出第七個套院,繞過一道高大的影壁,我們站在福生堂大門口高高的臺階上。 街上來回跑動著一些爆炸大隊士兵,他們的臉上都掛著一層灰。幾個士兵牽著十幾匹馬,沿著大街從東往西走,幾個士兵卻指揮著幾十個老百姓,用繩子拉著一輛吉普車從西往東走。兩撥人在福生堂大門口相遇,一齊都站住。兩個小頭目模樣的人跑上前來,都立正,都行舉手禮,像吵架—樣同時向蔣政委報告,一個報告繳獲戰馬十三匹,一個報告繳獲美式吉普車一輛。但可惜炸破了水箱,只能用牛拖回來。蔣政委高度讚揚了他們。士兵們在讚揚聲中都挺胸抬頭,目光灼灼。 蔣政委把我們帶到教堂門口。大門兩側,站著十六個荷槍實彈的哨兵。蔣一舉手,士兵便齊拍槍護木,併攏腳跟,行持槍注目禮,我們這一列婦孺,儼然成了視察戰場的將軍。 大約有六十多個穿綠衣服的俘虜擠在教堂的東南角落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