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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我笑,“你方便借我看看嗎?我一會兒可以影印一下嗎?”
她很熱情地一笑,點點頭。
報名結束後,她帶著我和我爸媽去坐公交車,我媽得知要去的地方在南四環,坐公交要倒三次車之後差點兒暈倒,揚手就招了輛出租。
程巧珍因此特別不好意思,再三道謝,說她住的地方特別遠,打車都要花不少錢。
我爸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回頭對她說沒關係的,謝謝你願意跟我們家耿耿分享複習資料。
我冷出一身雞皮疙瘩。我爸一擺出親切的政府公務員架勢,我就覺得特別適應不良。程巧珍和我靠在一起,我們一起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她忽然說,你覺得北京是不是特奇怪?
程巧珍講話有一點點山東方言的口音,讓我想起我奶奶。
“哪裡奇怪?”我問。
“我前段時間和我媽媽一起去前門玩,那裡好多馬路都很寬很漂亮,乾乾淨淨的,讓人覺得自己特渺小。但是隨便拐幾個彎,就能拐進一條小巷子,裡面又髒又亂,就跟我現在住的地方一樣,像農村。真是奇怪。”
是這個世界本來就奇怪吧。
我想起我爸媽站在報名會場閒聊時說起的金字塔。我和程巧珍,我們所有在報名現場黑壓壓擠著的人,和遠在家鄉的教室裡埋頭苦讀的人,有多少是真的對自己要做的事情感興趣的呢?
有些是想往自己的上一層突破,有些是不想掉落到下一層,固若金湯的金字塔裡湧動的暗潮,是不是就叫作慾望。
程巧珍說得沒錯,北京是個很奇怪的地方,南四環外就是一片雞鴨遍地走的鄉下。我們偶爾會經過一片菜地,騾子和驢都在路邊安靜地歇著。我媽的表情越來越奇怪,可能是害怕上當受騙。程巧珍渾然不覺,每到一個路口就給司機指路。
到了目的地之後,我爸等在車上,讓司機接著打表。他怕司機自己走了——那我們一家三口可就折在這兒了。
我們下了車,跟著程巧珍往院子裡走。程巧珍住在一個農民院裡,石棉瓦的屋頂上面壓著不少磚,不知道是不是沙塵暴的時候被刮跑了什麼東西。好像一共有四個房間,我們進去的時候才九點半,好幾個住客剛起床,都披著羽絨服,站在院子裡的水管前面刷牙洗臉。
程巧珍的屋子裡唯一的傢俱是用磚頭架著幾塊長條木板拼的床。我媽看得直皺眉,問她:“你自己住?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啊!旁邊住的都是誰,你認識他們嗎?”
程巧珍正蹲在地上從自己的大書包裡往外翻資料,聽到我媽媽關心的詢問,一抬頭,笑得特別甜。
“沒事兒,他們都是美術生,也是來藝考的,過幾天美院就開始報名了。我秋天就來了,來上課,都在這兒跟他們住了快兩個月了,大家都認識了。除了房東老太太特別摳門老斷電以外,沒什麼事。”
我媽走過去按了按床板:“這鋪得這麼薄,晚上睡覺多硌得慌。”
“硌得慌倒沒有,就是有時候沒睡在正中間,板子突然就翻起來了,大半夜的把我嚇一大跳。”
她像是說起什麼特好玩的事一樣,邊說邊笑。我媽和顏悅色地跟她聊天,我站在一邊像個二愣子一樣,打量著牆上糊的報紙,手足無措。
程巧珍把一厚摞資料都交給我。
“這附近哪兒能影印嗎?”我問了一個自己都覺得傻缺的問題。
程巧珍倒沒笑話我:“你直接拿走吧,這個我就是輔助看看,沒啥用處了,扔了怪可惜的,也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隨口一說還害得你們大老遠送我回來……”
她一個人也能熱熱鬧鬧地說很久。
我媽神情特複雜,眼睛裡滿是疼惜和糾結。程巧珍送我們出來的時候,我媽忽然問她:“你考完試就回家了吧?那也就還有兩個多星期吧?”
“是。”
“你要是信得過叔叔阿姨,不如搬東西到我們住的附近吧,我們給你找家好一點兒的招待所或者快捷酒店吧,阿姨出錢。這荒郊野嶺的太不安全了,你出趟門還得坐那麼遠的車。”
我立刻高興起來,笑著看她:“是呀,住得離學校近點兒,也方便嘛。”
程巧珍很感動,可到底還是拒絕了。我媽勸了勸,也沒再勉強。我們互留了手機號,她就笑嘻嘻地招手目送我們上車。
上車後,我和我媽好長時間都沒有說話。車掉了個頭,土路很窄,司機開得很小心。窗外常常有驢車經過,驢子埋著頭,一邊啪啪啪地撒了一路驢糞蛋,一邊拉著一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