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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一盞。在樓東頭的一間小屋子裡,露生鬼氣森森地露了面。
衣服架子似的站在門口,他看見了常勝。常勝一身平常穿戴,早沒了當初的意氣風發,明顯見了老。露生對他有戒心,笑也不是溫暖的笑,而常勝對著他一鞠躬,倒是異常地謙遜客氣,“白少爺,久沒看見您了。”
露生說道:“可不是久沒見面了,你這一年多是在哪裡?”
常勝答道:“說起來慚愧,我對不住我家少爺。那次我跟著衛隊一起,讓敵人給衝得亂跑,就跟少爺跑散了。我當時膽子小,藏了好久沒敢露面,等再出來的時候,就聽說少爺失蹤了。”
露生點了點頭,語氣不善,“那你怎麼又會找到這裡來?”
常勝不大好意思地一笑,“我幹別的不成,回咱們老家只能是幹待著,就跟幾個朋友到上海來了。結果在上海,我遇到了個熟人,您猜怎麼著?他現在給陳有慶當跟班。陳有慶,就是老陳的那個二兒子,這兩年也不知道是怎麼混的,混成師長了!”
露生勉強做了個驚訝神情,“哦?是嗎?”
常勝繼續說道:“我從他那兒得了您和少爺的訊息,陳有慶好像對少爺有點兒那什麼——”
話沒說完,常勝苦笑了一下,是一切都在不言中。露生也陪著他一起苦笑,心裡倒是安然了些許。事情不論好壞,只要是按照規矩來的,那麼就不算糟糕到家。陳有慶正在謀算著宰了龍相,這很正常和合理,自己只要想法子不讓他殺就是了。
“坐。”露生的語氣緩和了些許,整個人看著也不那麼高那麼白了。屋子很小,裡面只有一張藤沙發和幾隻竹椅,露生拉過椅子在常勝對面坐下了,問道:“到上海多久了?找到差事了嗎?”
常勝搖了搖頭,“沒有,不好找哇。實不相瞞,我上來就是跟著少爺,雖然對於少爺,我是個伺候人的人,可是對於下面的人,我真是——真是威風了一陣子。結果,現在我是高不成低不就。真的,伺候人也得講個緣分,我和少爺有緣分。給少爺幹活,我怎麼賣力氣都心甘情願;對外人,我就做不到。”
露生忖度著他這話,認為他並不是胡說八道。他對龍相的確不錯,跟龍相也跟得最長久。
“那你老婆兒子呢?留在家鄉了?”
“唉!顧不上她們了,反正她們在家也有飯吃。”
“那你若是願意,可以暫時留在這裡,橫豎屋子夠住,我這裡也正缺人手。只是在事業上,他如今不是司令了,給不了你什麼前途了。”
常勝分明是正在等這句話,登時就笑了,“好,好,我別的本事沒有,乾點兒雜活還沒問題。白少爺,您這就算是救了我的命了。那什麼,少爺現在睡了嗎?我去問候他一聲?”
“明天吧,他已經睡了。”露生說道,“丫丫沒了,他受了很大的刺激,病了很久,現在剛好。你記住,對他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嚇到他,也不要對他講原來的事情。”
常勝張著嘴,臉上露出了傻相,“啊?丫——太太沒了?”
露生本來還想多囑咐常勝幾句,可是聽了這一句問話,他將一口氣撥出去,忽然沒有力氣再喘息了。氣都喘不動,話就更說不出了。
露生給常勝撥了一間空屋子,今晚先打地鋪,明天再去買床。
上樓回到臥室,他向龍相彙報了常勝的到來。龍相聽了,倒是有一點興趣,“他沒死?”
露生坐在床邊,赤腳踩進一盆熱水裡,“沒死。你明早見見他,說幾句好聽的話,就行了。”
說到這裡,他扭頭去問龍相:“我看他跟你倒是跟的長遠,你是不是挺喜歡他的?喜歡的話,就把他長長久久地留下來。我看他那個人是個不安分的,寧可在外頭當奴才,也不肯回老家守著老婆孩子過日子。”
龍相仰面朝天地躺在床裡,挺認真地想了想,最後卻張嘴打了個大哈欠,“隨便。”緊接著他伸手一拍床,又忽然來了精神,“常勝會開汽車!把他留下,咱們買汽車!”
露生心事重重地低下頭,看自己那兩隻赤腳在熱水中興風作浪,心想自己先前大概是寂寞得太久了,性子竟然變得比龍相還“獨”。家裡忽然多了個常勝,自己竟然會覺得有些彆扭。儘管那常勝是個很有用的人,來到這裡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夜裡關了燈,露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他不睡,龍相也不睡。龍相說自己想唱歌,被他呵斥了一句;又說想喝酒,結果又被呵斥了。窗外有淡淡的雨聲,室內的溫度並不高,然而潮漉漉地讓人不耐煩。露生背對著龍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