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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露生要是總和那個崽子打個不休,自然也是個大問題。陳媽只知道他是龍老爺的朋友的遺孤,朋友的兒子,自然比不得自家的兒子貴重。所以此刻見他已經和龍相講了和,陳媽嘴上不言語,心裡鬆了一口氣。回廂房將一套嶄新的絲綢褲褂拿了來,她讓露生夜裡穿了睡覺。
黃媽簡直就是為了龍相活著的,今天忽然失了寵,就悻悻的沒了精神。忽見丫丫站在門口探頭縮腦地望,她下意識地想要罵丫丫兩句出出氣。可是眼睛一瞟床上的龍相,她又沒敢出聲——龍相自己經常把丫丫打得滿院亂竄,但是不許旁人動丫丫一根手指頭。一年多前,龍鎮守使偶然見丫丫可愛,抱著她逗了幾句,結果把丫丫逗哭了,龍相聞聲而出,一頭撞上他爹的胯下,以至於鎮守使慘叫一聲,險些當場疼暈過去。
丫丫不想睡覺,但是不睡覺也沒別的事情可做。倒退一年,她還能和龍相擠一個被窩,現在不行了,七歲了,知道男女有別了——沒人特地教導她,可是讓她再跟龍相一起睡覺,她也死活不肯了。
黃媽領著丫丫去了東廂房睡,陳媽自己回了西廂房。這二人乃是這院子裡的東西太后,此地的人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黑之後絕無電影院、跳舞廳可走。故而東西太后一回宮,其餘的大小丫頭也都各自歸位,退出去了。
正房臥室之內一時間只剩了龍相和露生兩個人。露生不慣早睡,倚著個大枕頭摸著黑半躺半坐。龍相也不肯往被窩裡躺,蹲在棉被上問露生:“你還沒講完洋學堂呢,接著說呀!”
露生很納罕地看著龍相,因為龍相居然光溜溜的只繫了一個紅肚兜。他很白,通體如玉,肚兜卻是繡了鮮紅的荷花、鯉魚。紅白相配,對比之下,黑暗中很醒目。露生活了十二年,一半時間是活在租界地,六七歲起就正經八百地抱著書包上了洋學堂,在家裡時,他是一天洗一次澡,每天必換一身衣服,牙齒早晚也得刷,雖然偶爾也和同伴們打作一團,但他似乎連淘氣都是西洋式的。
他從記事起就是穿著睡衣睡覺,所以看著面前的龍相,他感覺對方有點像個小野人。心不在焉地開口說了幾句話,他心中暗想:光著屁股,不害羞嗎?
龍相扳著自己的腳趾頭,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制服?什麼是制服?”
露生有點不耐煩,“我們在學校裡,得穿一樣的衣服,這就叫制服。”
龍相睜大了眼睛,黑眼珠太大了,像是快要沒了眼白,“像小兵一樣嗎?”
露生當即坐正了身體,“才不是,我們穿的是洋裝!冬天穿長褲,夏天穿短褲長襪,上體育課的時候,還得換運動衫呢。”
龍相大概是冷了,掀起棉被往露生身邊靠,“什麼是運動衫?”
露生被他問住了,扭過臉看著龍相,他張了張嘴,只覺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翻身往床裡一滾,他決定不再廢話,“累了,睡覺吧。”
他累了,龍相可不累。爬出被窩往露生身上一騎,他舉了拳頭便往露生的肩膀上捶,“不許睡!陪我說話!”
他手狠拳頭硬,打得還準,一拳正好鑿在了露生的肩膀骨縫裡,疼得露生叫出了聲音。露生不是個能受欺負的,挺身而起一把掀翻龍相。他在黑暗中胡亂把龍相摁住了,依稀感覺下方正是對方的屁股蛋,他便揚起巴掌,也不吭聲,咬著牙噼裡啪啦地狠抽了一頓。龍相愣了一下,隨即奮力翻過身去要喊要打,哪知嘴剛張開,便被露生一把捂住了。
“懦夫!”露生氣喘吁吁地低聲怒道,“打不過就叫人幫忙。打丫丫的時候那麼威風,被我打了就哭爹喊娘,你不是龍,你是條蟲。沒骨頭的肉蟲!”
手心裡立刻起了溼熱的觸覺,是龍相在怒不可遏地要咬他。因為屢次咬空,所以牙齒相擊,聲音響亮。
露生鬆開手,轉而摁住了他的兩側肩膀,“別看我是單槍匹馬,我一個人也不怕你們!”
龍相仰面朝天的被他壓了個死緊,氣喘吁吁地怒道:“我讓我爹把你攆出去,讓你去要飯!”
露生手不鬆勁,一雙眼睛在夜裡放光,“我不會去要飯的,大不了我回北京找乾爹。你當我願意來你家?要不是乾爹非讓我來,說這裡安全,我才不稀罕你這破地方!”
龍相呼哧呼哧地繼續喘,大腿被露生壓瓷實了,兩隻腳還很不甘心地在床上來回蹬,“我爹說,北京有人要殺你全家!你回北京,馬上就得死!”
“我不怕死,再說還不知道是誰先死!他不殺我,我也要殺他!”
龍相猛地向上一伸頭,與此同時,露生也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