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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嘴裡去。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是吃過這東西的,可是怎麼就把它的滋味忘得一乾二淨了呢?
三口兩口地吃了一盤子,他招手叫來夥計,給自己又要了一客。他並不是嘴大的人,然而不知怎麼搞的,三口兩口之後,這一盤子又幹淨了。
給自己要來了第三份冰激凌之後,他見艾琳那盤中的冰激凌只去了冰山一角,便微笑著解釋道:“很好吃。”
艾琳含笑注視著他,認為他這個吃法真是可愛死了,“你不會是第一次吃吧?”
露生捏著小勺子,對著盤內的冰激凌嘆息一聲,又像是舒服又像是感慨,“是第一次。原來只是聽說過,沒吃過。”
艾琳一聳肩膀,真心實意地蹙了眉頭,“真可憐。”緊接著她補充了一句:“以後我們可以經常過來坐一坐談一談,你想吃多少冰激凌都可以。”
露生聽了這話,確定對方真是對自己有“意思”了。可惜他沒有攀高枝的志願,而且像是受了龍相的傳染,他發現自己對於“外人”,興趣也總是不大。
“好。”他不冷不熱又很誠懇地答道,“將來我再到北京,別的不敢保證,我們的冰激凌,我一定可以負責。”
說到這裡,他放下勺子,打了個冷戰。艾琳聽了他的話,卻是別有心思,“你這一回會在北京住多久?下次什麼時候來?”
露生思索了一下,發現這個問題堪稱無解,故而決定敷衍回答,“不好說,我也是隨著公務走。如果來了,我會找你——我怎麼找你?”
艾琳等他這句話等得心急火燎,此刻聽他終於問到了正題,立刻來了精神侃侃而談:“我家裡人多眼雜,討厭得很,我就不給你電話號碼了。若是平常,你到這學校裡找我就成,不是吹噓,小小的名氣我還是有一點的;等到放了暑假——”她從皮包裡翻出紙筆,飛快地寫了一串數字,“我會到天津的朋友家住,你打這個號碼就好。”
露生把紙條接過來看了一遍,然後把它折了一折,塞進了褲兜裡。
露生和艾琳在外消磨了一天的光陰,然後晚上同去一家高階館子吃了晚飯,入夜之後,還一起看了一場電影。艾琳有自用的汽車,這時便用汽車將露生送回了飯店。而不出露生所料,他剛回房間,茶房便將一大疊電報送進來了。
他找出了房間內的電碼本子,但是並不急著去譯那一封封的電報。因為那些電報全部來自龍相,裡面的內容,他猜也猜得出。
在泡過了熱水澡,又喝了兩杯茶之後,他坐在沙發上,這才舒舒服服地把電報拿到了身邊。連著譯了三封之後,他打了個哈欠。因為龍相像個精神病患者似的,又在翻來覆去地催他回家。
可在翻譯到第四封時,他的眼睛卻是慢慢地睜大了。
第四封電報的內容有了完全的改變。龍相告訴他“鐵路不通,恐路途辛苦,暫且不要回家”。
連忙把接下來的電報全部譯好,他發現從第四封電報開始,全是不許他回家的意思。起身推門喊來了茶房,他問對方道:“最近往西去的火車,都不走了嗎?”
茶房聽了這話,莫名其妙,“先生,沒有這個訊息呀。”
“往西去的鐵路線是暢通的?”
茶房被他問得心虛,也不敢十分地確定了,“這……沒聽說它不暢通啊!”
露生放走茶房,關了房門來回踱了幾圈,心裡漸漸地明白過來了。
鐵路現在的確是暢通的,可馬上就要不暢通了。
因為要開戰了,戰火即將沿著鐵路線開始燃燒了。北京的茶房不知道,可千里之外的戰爭發動者知道!
那麼自己回不回去?應該回去的,他從來沒看出龍相有什麼軍事才能,只知道他現在手下有很多兵。可單是兵多就能打勝仗了嗎?他沒把握,他總覺得龍相全是憑著運氣往前闖,並且那運氣還是一股不合道理的邪運氣。這一仗他贏了,不稀奇;他輸了,也不稀奇。所以在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回去,不為了龍相,也為了丫丫。
思及至此,露生開始穿衣服,要趕最早的夜車往回走。
夜裡這趟火車很準時地出發了。露生在頭等車廂裡接二連三地打瞌睡,起初一直是天下太平的,然而睡著睡著身下一震,他睜眼環顧四周,發現車內的氣氛有了變化:首先,火車停了;其次,車廂內餘音繞樑,一位警察剛剛高聲發表了一番報告。露生完全沒有聽到報告的內容,於是轉身去問旁邊的乘客,乘客是個縣城紳士模樣的胖子,惶惶然地告訴他:“說是前頭開了戰,鐵路不通,火車過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