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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趙大傻子是誰,也無心探究對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妖魔鬼怪。他只知道龍相現在負了傷,而且龍相身邊只剩了幾百人馬,並且是沒有實戰經驗的幾百人馬。這麼稚嫩的幾百人馬,加上一個瘋瘋癲癲的、第一次上戰場的少爺崽子,和一位貌似是很狡猾的“趙大傻子”打,不輸才怪!
輸了戰爭還是好的,搭上性命才叫冤枉糟糕。這混蛋!露生恨得咬牙切齒;這混蛋!不讓去,他非去!結果怎麼樣?結果還不是要連累到自己身上?這個害人精!這個孽障!死了得了!
一邊在心裡狂罵,露生一邊在房間裡來回地兜圈子。為什麼恨龍相,因為他和龍相是一起長大的夥伴,龍相遇了險,自己就得去救他!天寒地凍,月黑風高,何其辛苦,誰樂意救他?走夜路,跑戰場,何其危險,誰樂意救他?
不樂意,太不樂意了。這麼不樂意,可是也得救!猛地推門跑向西廂房,他轟轟隆隆地衝進臥室,坐在床邊開始換馬褲穿棉襖。如今的午夜,寒冷程度簡直可以媲美寒冬。他想把去年穿過的毛線襪子找出來套在腳上,然而一時間沒找到,沒找到就不找了,他雙手攥住馬靴靴筒,直接把腳往裡一蹬。
院子裡有了動靜,是丫丫拎著食盒回來了。此時在院子裡一邊走,她一邊大聲喊道:“大哥哥,開飯了!”
露生將一把小手槍掖到了腰間,然後出門攔住了丫丫,“你自己吃,我出去一趟。”
丫丫驚愕地打量他,“你去哪兒啊?”
露生小聲答道:“我去瞧瞧龍相。他——我剛聽人說,他在外頭又不聽話了,我想法子把他弄回來。”
丫丫定定地看著他,眨了眨大眼睛,“他不是上戰場了嗎?”
不等露生回答,她緊跟著又問:“他是不是打敗仗了?”
在露生開口之前,她繼續說了話,“那我也跟你去。”
露生沉了臉,“胡鬧,你去幹什麼?”
丫丫彎腰把食盒往地上一放,又急又快地說道:“你上戰場找他,戰場上有槍有炮的,太危險了。”
露生開始兇她,“知道危險你還去?你是能擋槍還是能擋炮?你去了還不是給我添亂?老實在家待著,我明後天就回來。回不來的話,也會讓人給你送信。”
丫丫張開雙臂,要耍賴似的帶著哭腔說:“大哥哥,你就帶我一個吧!”
露生不說話,只是板著臉看她。
兩人對視了片刻,丫丫垂下頭,自動把手放下了,“那你一定要小心。”
露生抬手搭上她的肩膀,本來只是想拍拍她,可是不由自主地,他竟很自然地把丫丫擁抱進了懷裡。雙臂收緊了狠狠一勒丫丫,他隨即鬆了手,紅著臉說道:“肯定回來,你等著吧!”
然後他推開丫丫,大踏步地走出了院子。
露生不肯聲張,怕會有人別有用心,以訛傳訛地動搖人心、趁機作亂。橫豎龍家的人是不大留意他的,他悄悄地牽了一匹馬出門。趁著天還沒黑,城門還沒關,他騎上馬走小路,掩人耳目地獨自出了城。
一出城,他把腰挺了挺,又把牙咬了咬。其實心裡也是怕的,因為前路茫茫,而他對於周遭的地勢並不瞭解,不知道這夜路上有沒有盜賊和土匪。可是怕也得去,誰讓他是大哥哥。
馬是好馬,不歇氣地在山路上賓士。山路起初連著縣城,還算平坦,可是跑了一個多小時之後,道路兩旁的莊稼越來越稀疏,鄉民的房屋也越來越少。他知道自己這是要往山裡去了,從自己手中那份地圖上看,自己穿過這一座山之後,還要貼邊走過一座縣城,然後再走一片十幾裡地的荒野,然後才能到達戰場。龍相那幾百人是被敵人三面圍住了,並不是完全沒有退路。有退路,自然也就有入口。所以如無意外的話,他還是可以順利見到龍相的。
天黑透了,風也開始冷和急了,小針似的往露生臉上扎。馬跑久了也受不了,於是馬快跑一陣之後,露生便跳下馬,和馬一起慢跑一陣。這馬也是通人性的,彷彿察覺出了露生的急迫,所以只要抬得動蹄子,就絕不肯偷懶。
萬幸,山路上就只有他們一人一馬,並無歹人出沒。
露生平時感覺自己身體很壯,既不鬧頭疼腦熱,也打得過龍相,可是走到了後半夜,他開始覺出了力不從心。
他不冷了,熱氣順著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往外蒸騰。五臟六腑像是全融化了,化成滿腔沸騰的血。一呼一吸,口鼻間都是血腥氣。腿很沉重,心肺針扎一樣地疼。靈魂還靈動活潑著,肉身卻不作美,一步一晃地越走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