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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妃大驚,勸道:“你這是何苦?”
綺蕾低了頭道:“綺蕾心意已定,娘娘不必相勸。綺蕾初進宮時,原是住在永福宮的,承蒙娘娘照看我,一直無以為報。如今又以託孤煩擾娘娘,是綺蕾不該,求娘娘恕綺蕾無狀。”又指著素瑪道:“她原本是娘娘的親姐姐宸妃的使女,後來跟了我,雖不如以前聰明伶俐,卻最是老實聽話,也求娘娘收留。”
聽到這一句,連多爾袞也是動容變色,心知這綺蕾已經算無遺策,將所有的後路都想得清楚:她知道,福臨要登基了,莊妃要做皇太后了,她不會放過她們母女的。除非,她主動請死,而將女兒託庇在仇人的翼護下,而素瑪的陪伴,則是為女兒的平安長大找了另一份護惜,是沒有辦法中的惟一辦法。
為了聲名,莊妃勢必會對建寧很好,很慈愛。所以,綺蕾的死,正是為了保全建寧平安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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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是建寧獲得生機的惟一理由。
多爾袞真正地服了綺蕾,那一刻他知道他在戰場上的英勇實在不算什麼,所有被歌頌的勇武有力也都不算什麼,在一個母親的毫無懼畏的犧牲前,那些蠻武的表現膚淺至極。
他想到的,莊妃也都想明白了,面對一個聰明人,她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多說什麼。綺蕾是非死不可的,既然她自己請死,便也省了自己的手勢;建寧是不能死了,然而一個小小格格,活著便活著,在自己的庇護下活著,成就自己賢良寬恕的美名兒,也沒什麼不好;至於素瑪,正像綺蕾說的,她不夠聰明伶俐,那更好,要的,就是她這份不聰明,卻忠心。
於是,莊妃放軟了顏色,溫和地說:“綺蕾,那麼你就放心去吧,不論是建寧還是素瑪,我都會善待她們,讓你在天之靈安心。”
建寧是早已經被教過了的,從進門來便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這時候才磕了一個頭,對著莊妃喊一聲:“額娘。”重新抬起頭來時,小臉上已經滿是淚水。多爾袞滿心嘆息,他看著那小小的公主建寧。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一種熟悉的神情,一種破碎的東西,一種痛楚的陰影,他知道,那是死亡。
當年大福晉的悲劇在今天的永福宮裡重演了。
然而母親卻分身成了兩個人,一個是綺蕾,一個是大玉兒。這兩個人都以殉葬為名,以退為進,一個是為了保福臨登基;一個是為了讓建寧偷生。
母親臨死前夕的話響在了耳邊,那天,盛妝的大福晉抱著自己,定定地看著大貝勒代善,期待地問:“我死以後,你們兩個,真的可以繼承汗位嗎?你會替我照顧我的三個兒子嗎?”
代善回答她:“福晉放心,我一定不叫弟弟們吃虧。”
母親是這樣子去的,臨去之前,還曾笑了一笑,笑得那麼美,那麼悽婉。母親是為了保護自己才自願殉葬的,綺蕾又何嘗不是?
且她的選擇較之母親更為主動,英勇,徹底且決絕。
他的心強烈地疼痛起來。如果說他給了大玉兒自己一生的事業與愛情,那麼他不瞭解自己給過綺蕾的是什麼?知己之情?同仇之義?他看看綺蕾又看看大玉兒,一時竟恍惚起來,不知道她們哪一個更像是母親,更值得自己保護。
他只有對自己說:綺蕾的託孤,不僅僅是衝著大玉兒的,也是衝著自己。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裡,他一定要保全建寧公主平安。
他願意相信自己的這一推斷,這使他覺得他和綺蕾之間仍有一種默契,一種血脈相連的同情知己,一如當年她在睿親王府的時候。他們之間早已沒有了盟約,也沒有了虧欠。然而每當他看到她,仍然還會感到那種熟悉的心痛。他曾經射過她一箭,差點要了她的命;而他又接她入府,千方百計挽回了她的命。他氣過她,也幫過她。如今,她的生命再一次走到盡頭,是她自願的。而他竟不能留。
他不能留。他不是皇太極,莊妃和綺蕾之間,他只能選擇一個。
他只能選,他兒子的母親。
莊妃大玉兒聽到綺蕾的種種說話,也不能不佩服,見她既然想得如此通徹,自己倒不必再做虛辭掩飾,遂親手拉起建寧來抱在懷中,又招呼素瑪過來站在自己身邊。
素瑪卻忽地福至心靈,若有所悟,抱住綺蕾的腿哭道:“格格,格格,你怎麼又要走?怎麼又不要素瑪了?”
綺蕾看也不看她,只冷冷地道:“素瑪,你又發瘋了,我不是你的格格,莊妃娘娘才是。”
第24章 坐擁天下稱王稱後(6)
素瑪糊塗起來,愣愣地瞅著莊妃半晌